——要如何去评判一个人的强与弱?
打架水平,精神坚韧,适应能力,生来天赋,成长环境…
能影响判断标准的因素可太多了。
虽说我的老家有绝对性的层次划分,但在这里,即使是祭主、左龙咀岩那般从各方面都能说是强大,站在他们面前都能感受到灵压的家伙,与我之间也不存在“本质”的差异。
他们就像是一个挺遥远,却可以触及的目标,我能感到假如持续增长自己的灵魂,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抵达他们的程度。
然而在我的老家,不同层次间已经完全是不同的概念…这种情况是存在的。
几乎是生而知之的天才、从未经历过失败的杰出者、做到常人不可达成的事情如呼吸般简单的人…即便是这样的存在,在我老家也是如杂草一样丛生,如轻烟那样消散。
层次之差…幸好在光界我还没有遇到这么恐怖的主。
——或许帕阿萨女神这个修香火神道的,已经到了那种层次?
不过在搞清楚道韵、灵魂、香火信力里面的奥秘之前,我也说不准。我连帕阿萨丝修的具体是不是我理解的那种神道都不确定。
放眼光界修家的路子,法师们收集灵魂,研习灵之术;神教中人修持神道法度,蒙受女神的圣术。
如今是礼崩乐坏,秩序不存的末世,灵魂这种基础修炼资源尤其聚拢在恶魔身上,可谓法师崛起的好时代。
但是,收集灵魂够多,灵魂变得强大的,就定可以在任何斗战中赢么?
反之,弱的就肯定会输么?
这是现实,又不是在玩游戏,能用具体的数值去量化。
何况就算是游戏,根据操作不同水平不同,局势变化差异,也会打出不同的结果。
拿弥尔大姐对战地秽物缩成三米高的阶段为例,她其实很容易死在这场战斗中,但地秽物对自己的限制太大,最终被拖足了时间,烧死在火油当中。
可见,实力强不一定赢,各种条件因素的变化,都可能成为实力以外的决胜点。
“——也可以说不论什么样的比拼,总要讲究个全力以赴。”我以此作为结语。
“是极呀,秽完前辈。”马达蕾在最前方,应和我在评判实力方面的见解“哪怕江湖高手,也会阴沟里翻船,强弱非绝对…小人亦是如此认为的。”
关于这话题,走在队伍中央的塞莲倒是没有插太多话,受到偷袭而丢了眼睛的她,对此应当是有深刻感悟的。隔着她的斗篷,我都能看到她在底下悄悄攥紧拳头暗自颤抖的样子。
污秽之雨根本没停过,我不再打着伞,而是用平面的水幕盖在每个人头顶一圈来挡雨:主要也是我实在看不下去马达蕾因为期待见到圣女,激动之下完全不拦着脏水,非等到这些恶心玩意在她头盔里堆积到溢出来的神经病状态了。
在据点里达成合作后,我们很快继续启程向流渊表层的谷底进发。
一路上果不其然——还是没遇到流渊的本地居民。
在这除了脚步声、木板嘎吱声、雨滴洒落声外丝毫没有其它动静的环境下,我们便断断续续地谈起些不涉及避讳内容的话题。
“过去这么久,我们这是下了有多深了?”停顿下来抬头看看上面,木制的居住区以及火把的光都淹没在黑暗中,走在表面愈发显得黏稠的阶梯上,我随意地问着,又换了个话题。
隔着层水幕抬头又低头,塞莲试着估算,却仿佛毫无头绪,最终转过来蹙眉道:“秽完法师,似乎有异样之物混淆了我的感官;按照我等的行径速度,此时应当还能看见上方的火光,可现在竟连半分都无从察觉了。原先我只身前往谷底之时,并未出现过此种怪象,这里面有问题。”
“看来流渊暗藏的玄机,更在我们的预料之上啊。”我想了想,又出声“但又不尽然,也许是天然环境形成的错觉之类?原本塞莲姑娘有神印加于眼瞳,很快就走出错觉的僵持…但这次因为神印未显,导致姑娘反而中招了。”
“也就是…当局者迷么,或许真如法师所言…”塞莲若有所思,意识到这种可能之后,马上就开始尝试。
覆盖在暗银手铠下的手指撑开右眼皮,她将那猩红的血杀神印展现出来——
血色的波动彰显动荡,像是自有反馈般激荡着,我们周遭的环境随即如同擤过鼻涕的鼻孔一样产生了奇妙的通畅感,接近于泡沫破碎,亦似大梦初醒。
“果真…”破除感发生的同时,身边传来了塞莲小声的嘀咕。
不过我没空听她的话,上方下方,先前蒙昧不清的事物猛地从黑暗中收缩回来,砸在我用来观察的器官当中,传递到处理信息的器官里面,进入意识的判断——
我们确实下行了不少距离,但实际上并没有深入到夸张的地步,上方还是能看到些相当微弱的光的。
周围恢复了应该有的样子。
塞莲维持着张开眼皮的姿势,抿嘴道:“确实有异状,只是我恐怕需要维持眼睛的状态才能时刻破除幻象,这就很难应对突发情况了…”
“无妨,既然解决了拖延我们进度的错觉,那么抵达谷底所需的时间应该也不用很久了…”虽然能看到下方仍旧深不见底浸没在漆黑之中,我还是把话往好的方向说。
但紧接着,从队伍脚步停顿开始就注视着其它方向的马达蕾指向回旋阶梯对面一侧道:“秽完前辈,近士大人,二位来看看那边是什么?小人…不太好说。”
———
毕竟是依托裂谷的两侧,逐渐向下造出的阶梯。
虽然称之为回旋,但实际上谷壁两侧的阶梯互相连接,是直接用一块木板搭起来的。
而以流渊式私搭乱建级别的建筑水平,现在当然早就有很多板子都不翼而飞了。
可想而知,我们要在这上边走,少不得要有“大步跳到对面”的行为,也亏得马达蕾和塞莲这两个穿铠甲的敢这么搞,真是信任脚下湿木板的强度。
恰巧我们目前的位置,就在需要跳到对面才能继续走的转角…可顺着马达蕾的指向看过去,我顿时发现了在对面谷壁上,攀爬着怪异的玩意。
那大概是类似人形的生物,整体瘦骨嶙峋,身缠破布,双手反扣在谷壁上将自己挂了住。
然而它脑袋却是奇特的形状,比起人头更像是鸟头,有着三角尖状的喙。
怪异的却并非此处,它的脑壳里钻着明显不是天生长在身上的东西:是通体黑色,泛着光泽还在翻扭的某种湿滑长条生物。
那东西破坏了鸟脑袋人形生物的头顶,毫不掩饰地钻在里面。
这怪异的生物此刻同样发现了我们,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冒着光芒,朝这边注视过来。
“刑徒的后裔…但怎么变成这般样貌?”同样见到对面生物姿态的塞莲显得很是疑惑,尔后她快速解释道“流渊中被崇炎国流放了许多刑徒,他们来到此地后与本就在流渊内的邪祟之物世代混居融合,生下来的后裔子孙也都是非人长相——可前面这个连颅骨都破损了,异样未免过头了。”
别看鸟头的被寄生者看起来瘦,但它能光靠手指的劲就把整个人挂在湿且滑的壁面,这力量着实是不小。
哪怕单个威胁不算大,假使数量多起来,也确实会让马达蕾陷入苦战。
不过我依靠灵油加上点燃的法术,火攻一烧直接就是大范围伤害,反而不太怕这种类型的敌人;而塞莲说是擅长广域歼灭,想来是有大范围攻击的圣术,也无须惧怕。
我和马达蕾都点头表示了解,而我再看向攀在谷壁上的生物时,我心中更是暗喜:这家伙身上有恶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