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新来的灵体能增加队伍人手还是不错的,只是她这性格,着实不在我的阅历能轻易应付的范围内——她明显不是好相与的。
“祭主都跟你说什么了?”我刚才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内容,故而发问。
“一些小人颜为熟悉的事情,祭主大人说是要…应该说是小人和无名先生,去流渊杀些恶魔来着,约莫这两日便要出发。”马达蕾似笑非笑。她是个很难看出神情变化的家伙,功力属实深厚。
虽说语气轻描淡写,但她说出来的话倒是相当重量级:我们两个,杀恶魔,就这两天便要出发…
我才在流渊边上晃过一圈,知道里面有不好惹的东西,结果现在就要直接被扔进去…
祭主连脑子都被蜡给糊住了?
流渊可是北方庞然大物——崇炎国度用来流放些有的没的家伙之地,为此他们还要特意造出环绕流渊的流刑关做封锁。
天灾之后,谁晓得里面究竟会发展成多危险的状态,说不定压根不止一个恶魔…
这风险,就让区区两个人来扛,顶得住么。
即便抛开流放地的问题不谈,按照法师们观察世界得出的观念来看,光界是光辉照耀,得天独厚之域…
然而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世界是要讲平衡的,如同灵之术需要消耗灵魂换取结果,如同炼金术需要等价付出才能收获:
既然光界大多地域都是好的,那么作为其中心的流渊便根本是藏污纳垢的极端领域,是全光界污秽的堆积点…似乎也理所当然。
这种地方,显然不是用寻常的“危险”就能形容得过来的。
地秽之气的周期性爆发蔓延、祟山邪祟滋生,跟流渊的本质就有密不可分的干系。
就不能等到大叔大姐恢复后再行动么…我控制情绪,不让流浆状的身躯发生太尖锐的形变,发声道:“他说的是‘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看来这次还是个紧急的活。”
此时我还挺感谢自己现在这副分辨不出表情和年纪的身体的。
尽管我主观上能有情绪变化,但要知道,用这带有空腔的躯体来振动发声,其实是表现不出语气的。
并且需要我进行主动控制时,我才能出声…这倒避免了我说话未经思考的可能,非常适合让我把自己塑造成高深莫测的法师形象。
诚然我炼化魔魂,又经过至人指点,在灵之术上有了些新想法,再加上灵魂量的提升…综合评判下来我的实力算是提高了。
但祭主这就火急火燎地给我安排去出任务,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点。
“小人听说神殿上次除魔功成却突遇艰险,灵体的前辈们现在都不便行动。祭主大人许是除魔心切,才如此安排的吧。”言语间,马达蕾还是表现得很无所谓,用手甲指尖的尖细处捋着自己散乱的发丝。
她是真游刃有余,还是已经习惯完成离谱的指令了…我暗想。
她最好是真有底气,否则只靠两个人就去面对恶魔,属实是不明智。
两天,两天啊…
我看大叔大姐那样,短时间里面是起不来了;库坎缩到塔楼里面捣鼓不知什么东西,远观过去动静全无的,没个几天多半也不会出来…
此番前往流渊猎杀恶魔,真的只能由两个人去办了。
———
开始在神殿中移动,我准备带着马达蕾从下层往上逐步走一遍,顺便把众人都给她介绍了。
“——啊,这样说来,小人还不知道无名前辈的法号呢,总是直接称呼,可显得不太礼貌…”在听着我那不甚详细的简略介绍的间隔,马达蕾随意地问起来“前辈可否告知一番?”
她这么一提及,我才想到法师圈子里面还有法号这茬。
毕竟我只是个半途才入门的新手法师,虽然乘了库坎指点,又有环境特殊,容易找到灵魂来练习施法、本人思维不受世界观束缚的便利,在灵之术方面称得上进步神速…可我确实忘了给自己想个法号。
如何是好,在新来的灵体,而且还是马达蕾这种看起来就不太好应付的家伙面前,我多少得拿点专业气质出来——
“我的法号…并不知名,你恐怕没听说过。”将脸皮绷成一片平滑,毫不流露表情,我赶紧照着库坎的法号做参考,编了个新法号“不过告诉你亦是无妨,你可以称我为…秽完法师。”
秽完,直观看起来就是针对地秽物的终结,寓意很不错的法号。
就我个人看来对这个法号还是挺满意的,它很符合我的审美。
“原来是秽完前辈,小人此前多有失敬,现在给您补上。”马达蕾双手搭肩,稍稍低头,幽黑的眼眸被刘海盖住。她单脚退后,俯身微笑着以我不了解的规矩行了个礼。
“…好了,纠结这些末世前的东西有何意义,死人都能被摄来做成灵体,现在无非都是废土之上的求生者罢了,哪还要分高低。”我将这相当容易揭我老底的话题翻篇,转到旁的内容上“神殿中也有往昔身份非比寻常者,如今都同样在此停留…啊,正好没多久就得上阵砍恶魔,你找老爷子弄点趁手的装备;听说过捏造之手么,鳞甲老太爷就在神殿。”
这里姑且还算是光界南方的范畴,老爷子就在这边隐居。
我料想马达蕾不会是孤陋寡闻的人,先把重点引到知名人士身上,她就不会关注我了。
要知道,一段时间之前,我在光界连半点踪迹都没有,绝无被查出来过往经历的可能。
果然,听到老太爷的称号,饶是马达蕾这种始终阴郁冰冷气场不散的主,也显出来些许神情变化,眼皮顿时睁得更开了些:“噢,这可真是…江湖盛传的那位稀世天才名匠?小人自幼便听着各路侠士,用经他之手造出的炼金利器杀彼戮此长大,在‘刺南’也耳闻过刺杀他的任务;听说老人家已经隐居多年,想不到如今到在这里能偶遇…所谓缘分,还真是件妙事。”话说完了,她恢复了最初的状态,神色的变化只用瞬息便收束回去。
此刻再看马达蕾,已经察觉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