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烟到底还是没点燃,因为楼外街道整齐的脚步声近了。
傅玉良捏着手中的香烟起身躲在阳台的窗帘后面朝外望去,刚好看见巡捕房队伍里走出三人往这栋楼走近。
“一会你就照实说你自己的情况,只当做我今天没有出现。”傅玉良走到程容瑾身旁看着房门对程容瑾说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怕。”
程容瑾实在是无力再思考,但是这个贼子的态度确实安抚了一点她今晚受惊的心。
她慢慢几个深呼吸,扯了扯被自己抓乱的旗袍,“那我先去开灯了,你...你自便吧。”
傅玉良又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嘴角,“嗯”了一声就朝程容瑾的卧房走去。
程容瑾抬了抬手刚想说那是自己的卧房,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无力的将手放下,转身朝门口的开关走去。
“啪。”开关开启,骤然亮起的灯光让程容瑾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睁开眼环顾四周,客厅还是自己熟悉的客厅,但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想着还呆在自己卧房的那个贼子,一时有些踌躇。
定了定神,她再次深呼吸几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纸袋,打开看了看,皱巴巴稀碎的面包令她暗暗腹诽了几句。
明日的早点已然泡汤了,只能去学校食堂凑合一顿了。
心里腾的升起一阵无力感,世道怎的如此艰难?
恨恨的将手中的纸袋摔在地上,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里打转。
生而为人,为什么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自己决定?
明明只是想买个早点,都能遭贼子入室!
程容瑾觉得无助极了,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倔强的站起了身。
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冷的手臂,走去一旁的吧台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咖啡。
等待咖啡液从咖啡机流出来的瞬间,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脑子里不好的情绪拍散开去。
坐到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待着。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刚刚强行平复的心情又不免紧张起来。
她赶紧将咖啡杯再端起喝了一大口,口里的液体还有些烫,她强忍着吞了下去,身体也随着这股热气暖了起来。
“扣扣扣,有人吗?巡捕房检查,麻烦配合一下。”门外响起洪亮的声音。
程容瑾将咖啡杯放在茶几子上,理了理头发和旗袍,步履从容的走上前去开门。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龚子胜的手还保持着准备敲门的姿势,就见门从内打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闯进眼中。
那张巴掌大的脸白皙粉嫩,双眼似乎还有些红,杏眼桃腮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但略微凌乱的发丝,还有旗袍侧边那不正常的褶皱,都昭示着对面这位小姐此前的不平静。
他收回手,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些许:“小姐,请问你在家有没有听到刚刚街道上的枪声?或许家里是否有什么异常吗?”
“枪响的时候我刚到家,家里没有异常。”程容瑾回答的口吻很平静。
此刻她一只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放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在腰后悄悄捏了捏拳才放松下来自然的垂在腰侧。
门口的这个巡捕说话还算和气,但她说话的间隙视线越过眼前的这位巡捕,就见他斜后方楼梯口还站着一个巡捕,此时正一手握着警棍,一手扶在腰包上满身警戒。
她内心紧了紧,眨眨眼睛调整聚焦,再自然的调转视线将头抬起,这时的龚子胜也刚好再次开口并与她的视线对上。
“是吗?”
龚子胜听着程容瑾的回答有些许疑惑,仔细瞧了几眼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太冷静了。
“那方便问一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你的眼睛......”
“哦,没什么需要帮忙的,非常感谢。家人出了些事情所以情绪不太好,多谢关心。”
显然眼前的这位小姐目前不能提供今晚枪击事件的线索。
住在法租界的人也不是说抓就能抓的,即说是家中有变故,那龚子胜只得暂且相信。
“那行,如果有什么需要之后可以去租界的中央捕房找我反映,我叫龚子胜。”
“好的,辛苦了。”
程容瑾说完对龚子胜稍微颔首就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等脚步声离去才彻底放松下来,望着卧房的方向看了少许,深呼一口气才抬脚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