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禾镇很少有生面孔,小村镇就这点好处,谁家有个瓜长李短,几经妇人之口很快就能家喻户晓。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以农耕为主的秀禾镇同样无法避免,以秀禾镇中心向外围看去,先是陈虎一家,再是如今家中有人在衙内当差的吏户,这吏户大都不高不低,毕竟谁要是真在外边做了大官,早就将家中妻儿接到身边享福了,再往边缘处,则是些家中祖上积德,留下大量土地的地主老财家,最后才是最外层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家户。
前两者不需要为了填饱肚子发愁,家中妻儿不识五谷乃是常事。
一个小小秀禾镇尚且如此,不说制度森严,明面上互相见谁都能和和气气聊上几句,可真要有啥摩擦,除了各自跳脚骂娘之外,接下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毕竟在那些劳作一辈子的庄家户眼里,谁家要是有个吃官家饭的男人,哪怕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也是实打实祖坟冒青烟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大家都守规矩的前提下。
守了一辈子规矩的陈北方不打算守规矩了,此时带了个下地用的斗笠,腰上别了一把明晃晃的柴刀,合理又非常不合理的向着小镇中心走去。
······
秀禾镇有棵神仙树,传闻是旁边那处仙家神树的分枝,神树旁常年供奉不断,枝干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布,来此许愿的人络绎不绝。
一妇人还愿转身,见有相熟,笑脸相迎:“有生娘,请香啊。”
略显臃肿的妇人笑道:“嗯,趁着人少,来这坐坐。”
“都说有生被那神仙请去了,还没回来呐?”
臃肿妇人闻言笑意渐浓,低声道:“还没呐,昨天听陈虎娘说仙人知道他们做的好,留他们在仙家吃酒呢。”
“哎呦,在仙家喝酒那不就是仙酒吗,那得多大福分啊。”
臃肿妇人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咯咯拍手道:“那小王八蛋要是有点良心,就给我也带点那仙酒尝尝,你头前走着,我先上两香。”
二人道别,转过头那妇人就脸色一变,瘪嘴嘀咕:“不就是给别人干两天短工吗,有啥了不起。”
臃肿妇人在神树前专门挑了个热闹地方跪下,自提篮中拿出数碟精心准备的小菜,又在地上倒了满满一壶好酒,红光满面闭目祈祷。
一道温和的光芒闪过,臃肿夫人睁开眼,正好看见一个蓬头垢面满脸胡渣的男子从光幕走出,惊的大叫:“妈呀!神树显灵了!”
随着妇人惊叫,众人也发现了此处异样,纷纷低头便拜。
十三心知不妙,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疾行符,在众人眼里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
眼下正值秋天,丰收时节,对于以农耕为主的秀禾镇来说是最忙的时间,不少外地商贾会准时来到秀禾镇收粮,每逢此时官道上都会有络绎不绝的商队马车,尘土飞扬间不知养活了多少人。
十三夜间打坐修行,白天就藏在商队粮车睡觉,如此三个月,于大雪中再回春风城。
不论是在东荒,在冥界,乃至回到人界后,十三都没有回家的感觉。
只有回到北苍城,在白雪皑皑中看着身边络绎不绝的人影,他心里才真正踏实下来。
这才是到家了!
五年多时间,从雪老城到极阴东荒,到冥界,再到长生幻境,日头越长,十三对北苍城的思念就越深,直到马不停蹄赶到这里,他反而放缓了脚步。
再怎么不谙世故,他也知道如今年底,回家应该有个回家的样子,十三伸手摸了摸自己满脸胡茬的野人模样,轻车熟路给自己买了几件新衣服,又叮嘱裁缝给有福和老四叔缝上两件得体大红袄后,找了个热闹的澡堂舒舒服服的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