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越地胡人像是被刀锋整齐砍了过去,就在站立之中,一颗颗头颅落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首领阿连骨提了兵器掀开帐帘,映入眸底的是奔走的士卒混乱挤做一团。
有人走着走着脑袋便掉了下来,将阿连骨吓得兵器都落在落地上也不知。
‘汉人的道法,不是这样的啊……’
他急忙叫上亲卫冲去祭师帐篷,口中喊着:“玛奇祭师!”
然而,他拉开帐帘,话语顿时戛然而止,他口中的祭师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倒在血泊当中,血红色的头颅显示着他临死前的挣扎。
倒下的油灯点燃了毛毯,正燃起火焰。
阿连骨急忙大喊。
“快吹响号角,让还活着的人立刻冲出营寨!”
呜——
苍凉的牛角号响彻营地上空的黑夜。
混乱之中,远方的山坡上,熊缘压着心里的烦躁,听到牛角声吹响。
咧开嘴角笑了一下,收回白岭杂谈中的《去影》之术,在目瞪口呆的小女孩头上抚了抚,轻声道:
“他们要跑了。
可跑得了吗?
你们见识了的正统道法,该是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恶……是什么!”
话语落下。
熊缘运起法术书,不久前刻录的法术接二连三的法术从其中涌出。
猛地接触空气的刹那化作黑压压一片的飞虫,仿佛一片黑云朝着下方飘了过去。
呜——
苍凉的号角声回荡在这片土地上。
片刻,轰隆隆的马蹄声蔓延大地,一匹匹战马奔涌而出,上方的骑士捏着缰绳,惊慌喊出一声声:“驾!”
逃出来的足有三千多骑,几乎没有阵型可言,跟着前方的酋帅不要命的在原野上飞驰。
嗡嗡嗡~~
好似蝇虫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原本飞驰如雷的蹄音渐渐被掩盖了下去,奔驰的马背上,有胡人回头,朦胧的月色下,天空一朵黑云正朝这边飘下来。
“那是什么?!”
阿连骨听到叫喊跟着回头仰去夜空。
一大片黑雾状的云朵从头顶笼罩下来,一只飞虫落到他笔尖,传来的皮肉被叮咬的疼痛。
虫子!?
他急忙伸手间鼻尖的那只黑色小虫弹飞的一瞬间,虫群过境,遮天蔽日般笼罩而下,黑雾弥漫四野。
顿时响起无数密密麻麻细微的啃嚼声。
阿连骨浑身沾满了细小的黑虫,惨叫着冲出黑雾,几步之间,再没了声音。
跌跌撞撞栽倒在地,片刻间,黑虫褪去,只留下森森白骨以及穿戴外面的甲胄。
黑雾腾空而起,朝着月色下的山坡飞去。
熊缘抬起手,虫群顿时化为无数条红色的丝线。
“小姑娘,还有两万五千就够数了!”
他拍拍紧抿嘴唇的小女孩,将她抱起放去车撵。
老牛身子微微发抖的拉着牛车跟在主人后面,慢慢下去山脚。
‘太恐怖了……幸好俺当时机灵……’它想。
……
天色渐渐青冥,泛起了鱼肚白。
‘踏踏踏踏……’
“快点!快点!”
数十道蹄音蔓延过原野,一匹匹骑着战马的骑士飞驰而来。
他们大多都俱身着皮甲腰间挎着斩马刀刀,后背多是弓弩,正是晋军里的斥候。
三万越地骑兵从齐州东部渡瑞河迂回洛州,消息早已传开。
如今朝廷重兵还没有布防,后背空虚,若是让这支越地骑兵打到京师,那前线必然战败无疑。
此时,他们正是军中派遣出来刺探军情的。
听闻鹤州北面出现一拨五千数量的胡人骑兵,沿途烧杀抢夺,自然是要过来查看。
确凿了信息,是要带回军中,让将军们参详,如何迎敌。
然而到了这边,原野上是浓浓的血腥味。
四周更是安静的可怕,沿途斑驳着血迹却见不到被杀的百姓尸体,待又过了一段路程,隐约看到了立在阳光下的一座营寨。
按常理,越地人迂回洛州,必然不会久留,那营寨自然会在天亮前拆除,可眼下怎的还在?
难道是空营?
抱着困惑,当先一队三人的斥候先潜行过去,到快要挨近营寨都没见到越地胡人的身影。
有胆大的,干脆现身朝那边摸了过去,透过栅栏,看到的是无数身首异处的胡人尸体,以及被捆缚的汉人百姓。
一个斥候吞了吞口水,急忙吹响了哨声,随后与同伴过去将被俘的百姓松绑询问怎么回事。
这些百姓明显遭遇了非人的虐待,神色惊恐异常,根本无法正常的言语。
“……胡人的头自个儿掉下来……好多头……”
“有恐怖的……从在地上……在帐篷上……到处都是……”
支援过来的另一支斥候队伍检查了整个营地。
脸色说不出的惊诧,胡人里的祭师竟然也死了,要知道这些人非常狡诈,若是不敌,会牺牲身体某部位,从而逃遁离开。
“这边有发现!”
一个斥候检查了辕门,以及推倒的栅栏,发现地上大量凌乱的脚印,众人留下一拨照看百姓,其余纷纷上马沿着这些印迹追寻。
不到半里,前方的景象,让飞驰的战马都不安的停了下来,胆怯的原地踏着马蹄不敢上前。
一众斥候坐在马背上,被眼前的画面惊的张开着嘴,难以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人,而是从未见过这恐怖的事。
好半晌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开口。
“绝对是会法术的高人干的……这高人恐怕还有点邪……”
漆黑的大地上,布满了马的、人的骸骨,森森白骨上连一点肉渣都没残留。
“这消息得尽快带回去,五千胡人说没就没了……”
虽说死的是入境的胡人,让他们高兴,可一旦代入某种画面里,是令人战栗的。
若是他们忽然面对这样一个人,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来不及打扫战场,十多个斥候将营中百姓带回附近的镇子。
便马不停蹄的朝洛州东部交界处的军营赶去。
洛都位于京城北方,历经一百二十年之久。
不断加固的城墙,在长久的岁月里变得巍峨挺立,犹如矗立世间的宫殿。
然而,前不久身居九五的皇帝唐王唐文莫名死在了宫里。
庆王唐庆之他连夜点洛州兵马两万七千人赶往京城率先登基。
还未及京城,就接到另一位兄弟登基的消息,原本想趁对方根基未稳。
以勤王保驾之名杀入洛都,可还未等他有所布置。
北方越地两万铁骑,三万万步卒攻下了定州转头逼近齐州。
家国沦丧的危机之下,庆王只得接受新皇调令。
与赶来的其余皇兄弟渡瑞河,在北岸摆开防线,和越地人展开半月的对峙。
然而,新传来的消息,越地三万骑兵到达洛州,采取迂回的方式直奔京城。
消息传至京城,顿时朝野震动,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洛都眼下仅有两万多兵马。
大半还是步卒,若据城以守,倒不会失陷,可一旦如此,便失去后勤供给。
两万万兵马啊,一天的消耗的粮食都是难以计数的,地方城镇更支撑不了。
朝中文武商议之后,新皇用印,一面派出快马赶赴南方之地。
希望能从那边抽调一部分兵马过来,毕竟京城更加重要,南方之地被人占了,等势局稳固,再夺回就是。
这几日以来,不断的派出探马,和小股的队伍进行扰袭的策略,可对方打了闪击洛都的主意,根本就不理会小股晋军的骚扰,一路以战养战,以最快的速度推进。
眼下第七天,越地骑兵已经到了洛州西北面,距离洛都不过百里,对方甚至还分成了数支杀腹地。
不断传来的战报犹如雪花纷飞般递到元帅裴进的面前,这些胡人骑兵并不攻城,只是尽可能的屠村拔寨。
“这些越地人如此杀人,无非是断了我等从民间招兵的念头。”
大帐里,裴进金甲宝刀,面容端正,抚着下颔一撮短须。
目光直直的看着地图上数支敌军骑兵的行进路线。
“唯今之计,加固通往洛都要道,在这里置下一座瓮城。”
帐内一个将领摇头道:
“时日太短,就算召集青壮劳力,不可能在几日间造一座城出来。”
裴进抿着嘴唇,目光不由看去一侧穿着道袍的身影。
“这位青虚道长,若要筑城,不知贵派可有术法帮衬?”
帐中诸将目光循着这位大都督视线齐齐望去角落端坐的一人。
那人一身青绿色道袍,衣襟直敞,宽袖內收,长及腿腕,面容稍显瘦弱,可长须浓髯显一股豪迈之气。
众将自然是认识对方的,那道士道名青虚,是天师府来洛都的几位道长之一。
听说还是天师府的监院之一,眼下被跟随军队出城,也是为防越地军中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