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抉择本身就是向前。
时间不会永远停留在过去,你也永远不会只活在那一刻。】
公主享天下之养,亦该为天下而嫁——史官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这顶道德的帽子强加给了江雪芽。
然,江雪芽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带刺的玫瑰才能安然在吃人的后宫中安然存活到现在,“据我所知,抚水国可是指名道姓要的升平公主。”江雪芽讥讽道:“我家一介罪臣,哪里比得上升平。”
“放肆。”皇帝厉声呵斥。
“陛下息怒。”仅一瞬间,大殿上跪满了人。
“安平,你到底是朕的女儿,是天璃的公主。”此话就差明着告诉江雪芽,镇国公府的罪过如今牵扯不到她了。
江雪芽一直都知道人心虚伪。
如此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当初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牵连的无辜性命算什么?现在罪不及出嫁女了。当初母后自戕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哥哥被废的时候他们在哪里?自己在后宫中受尽凌辱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如今倒是都来充英雄了,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不过是一群鼠辈。
皇帝舍不得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但和亲总要有人选的,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是会知道疼。
这时候,她这个被他们宣扬皇家仁慈的靶子,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满口的假仁假义。
不愿牺牲自己的利益,倒是乐的把她做筏子。
太可笑了。
见江雪芽迟迟不说话,下面的谏官便觉得占理,口诛笔伐,“公主,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江雪芽面露微笑,言语讥讽,“以牺牲女子为代价的大局。”
江雪芽将目光放在眼前这些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身上,看着他们满嘴的仁义道德,自以为是这是这世间的主宰。谴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他们掌至高的权利,却要女子承担他们失败的后果。
盛世需要美人的点缀,而乱世就成了引起祸端的根源。
女子,从来就艰难。
“嫁个公主,换取一时的和平,有何不可?”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容置喙的威严,“朕已向抚水修书一封,说你自愿嫁入抚水。君无戏言。如今,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
“抚水和亲,纵有逼迫,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我亲口应下的。落子无悔,所以将军,我不会走。抉择本身就是向前。时间不会永远停留在过去,而我也永远不会只活在这一刻,我的命从来都由我自己作主。”江雪芽目光灼灼,语气坚定道:“将军可知,天下万姓,都比在上位者更加易碎,既然是天下人在供养我,那我就该承担起他们的人生。”
她的声音沉沉,不知是在告知凌珩,还是是在说服自己,“锦衣玉食,万人供养。我是我,但我更是天璃国的公主,在这世上,谁都有资格逃走,唯有我不能。这一点,他们说的没错。”
凌珩惊讶,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活得竟如此透彻。‘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凌珩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神性。
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是那样稚嫩,内心的坚韧却没有几个人比得上。初次见她,她灵动可爱,完全是被爱悉心浇灌的花朵,而如今,她的眉宇间总是簇拥着淡淡的忧愁。这样子的她,凌珩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认识。
若说以前对她美丽外貌的欣赏,那现在就是被她独特的灵魂所吸引。
舍一人悲欢,换来万千子民的安乐,这一刻的江雪芽堪比肩神明。
若是江雪芽知道凌珩将她看的这般高尚,想必会觉得凌珩单纯。和亲抚水,这看起来是江雪芽受尽磨难被迫接受的结果,事实上若没有她在背后的推波助澜,是绝对不可能进行的如此顺利的。
作为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镇国公府的旧部无异于是江雪芽最大的后盾,但同样也是江雪芽的催命符。
在这场以生死作为赌注的棋局,江雪芽自己也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在去抚水的路上,江雪芽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完全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春三月,她坐在地上看炊烟袅袅,万家灯火。
赤芍安静的坐在一旁煮茶,“公主可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