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花三身上沾了些晦气,叫这宋小娘子看着了。
那宋小娘子虽是个娼家,但是因家道中落,被逼无法,才流落到这烟花巷里头,在这风月场所里头讨生活的。
初初时候宋小娘子还是卖艺不卖身,日日弹琴唱小曲儿,从一些懂琴知音的书生身上讨一些供家里两口人吃饭的钱。但这街上比她貌美又会弹唱的娼家多了去了,常来这儿的男子又都是个花花肠子,总想着哄骗宋小娘子到床上去,哄骗不得,就都不来了。宋小娘子又不如旁的娼家会花言巧语讨男人欢心,虽然貌美,但总是一副木木讷讷的样子,没个机灵劲儿,久了就没人上她这儿来了。
迫于生计,宋小娘子别无他法,便开始卖身,也只是够些吃穿用度而已。
宋小娘子小时候是上过学堂的,家教甚好,知书达理,人美心善。她祖上出过捉妖的大士,大士有能看鬼识妖的能力,但是大士的儿子却没有,儿子的儿子也没有,传了好几辈都没有,等到宋小娘子这一代的时候,只有宋小娘子一个女儿,这女儿却得了祖上的慧眼了,天生一副能看妖辨鬼的双眼,但看的不清晰,只是隐隐约约的见得一个影子轮廓。
方才宋小娘子在外头见着花三便愣住了,一是因觉得花三长得不同于其他姑娘的好看,待转过头来,这姑娘面上还有疤,斜划在一张脸上,着实叫人心疼。
二是看得花三肩上趴挂着一团黑影,似人形,叫日头晒得慵懒,不太动弹,但一双手明明白白掐在花三颈上,整个人挂在花三背后。
宋小娘子向来心软,见不得晦气伤人,便想叫花三进来,除一除那晦气。花三一开始有戒备防心,宋小娘子还紧张得很,到后来因隔壁一盆污水,倒叫这事成了。
花三自被阿魓送到地面上之后,总觉得脖颈疲累得很,左右转头时候,眼角也隐约看得一个黑影子,但是没太放在心上,只想着尽快找到吃食,或是尽快找到周生为止家,好歇一歇脚。
她虽然得在船上小小地睡了一觉,但睡得有些不安稳,醒来还是疲惫。
此刻听宋小娘子一说,心里也有些慌张,想着或是因老鸦不在,从黄泉上来的时候叫小鬼缠身了,并且那小鬼躲得好,没叫阿魓看着,便问那宋小娘子该如何做。
实则因祖上没将那杀鬼斩妖的本事记下来,宋小娘子没学过,其实也没个法子,见那黑影好似是沾在花三衣服上的,便叫花三先将衣服换了下来,要将一身旧衣放到火盆里头烧。
花三在房内脱尽了一身衣物,换上了宋小娘子给的一身崭新的男装,收拾好了,将包袱里头的贵重取出来,仍旧将断风系在身后,提着方才那身半湿的衣服和那包袱交给宋小娘子,道:“烧尽了吧,走了一路忘川河,碰了一路鬼,都沾在这衣服上头了也说不定。”
宋小娘子听了那句走了一路忘川河,有些讶异,带着花三走到院中,偷偷瞄花三身后的地上,见晨光之下花三确确实实是有个影子的,那影子也无别的异样,大大松一口气,放下心来,叫之前那个画着两道粗黑眉的老妈子从厨房端一盆火到院中来。
等花三近看了那老妈子,还是叫她脸上的妆吓了一大跳,真乃像是应付了事画上去的,那老妈子皮肤也不老好,粗糙又皱,有些胭脂粉白底粉就夹在皱纹和凹凸不平的坑里头,也匀不开。略微滑稽。
见花三偷偷看她,不高兴翻一个白眼,将火生好了端到院中,气呼呼回房去了,将房门摔了好大一声响,将院子里头的花三和宋小娘子都是吓得双肩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