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若是转身来接,面目必能大白。
但花三想得太浅。
那女子像是背后生眼,双臂划圆一展,极快地转身接妥,又极快地转回仍旧背对花三,长袖如旋开的花瓣,将整个人包在其中,脸面也遮挡住了。灯火被她这一旋一转生出的风带得摇曳明灭,叫人眼花缭乱。
花三见这计不得,竟未能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摸摸鼻尖,遗憾地轻轻一叹,全然不担心断风已在他人手上。
断风身上有邪气,外人向来不能轻易碰得。江离洲被灼伤过,周生为止也被灼伤过,还曾有些功夫低微的叫断风的煞气扰断过心脉。
因此外人碰断风,花三向来不担忧,想拿,任他们拿去。
但那女子接到断风,置在膝上,细细抚摸了一阵,似是对旧情人般温柔缱绻,又执起了梳子一下一下地慢慢梳头。
竟是安然无事样!
花三便疑心,断风的邪煞气大概只针对男子,努力回想了一阵,是否有女子拿断风时口吐鲜血或是烫手的事情。因是睡中被惊醒的,脑子仍旧是混混沌沌不得清明的,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只记得周生为止手上被烫出的一层层的符文。
而那女子,拿到断风了,也不说话,也不走,仍旧是在梳头,一下又一下,缓缓慢慢地从发根梳到发尾,姿势仍旧怪异得很。
花三正欲与江离洲形容那女子梳发的怪异姿势,正巧跑堂的上来添新茶,便止了口。
等跑堂的一走,花三迫不及待凑近了江离洲,以自己的手比划着,低声形容着那怪异之处:“这节向上,倒像是正常的手,只是歪斜了些,手腕这处骨头断了,并且像是戳了出来,自小臂到手指根,都不似常人一般是直直的,看着还较常人的长上了几分,那手指也纤细得不像话,鸡爪子一样,像是骨头只包了一层皮,一点肉感都没有。”
这么胡乱比划了一阵,蹙眉想了一阵,到今日也没能想明白,与江离洲道:“我想了许久,她这手究竟是如何生的,到今日也没能想明白。”
江离洲看着她的比划,欲言又止的,几次开口又闭上了,大概是想的都不是,最后只是跟花三道:“大概是手有残疾罢了。”
正说着的时候,只听见一楼有人高声吵闹了起来。
争吵声本一路要往二楼来,像是旁人劝阻极力拦了下来,停在一楼了一会儿,有望茶馆外去了。
茶馆这处是自鸣城中最热闹的,自然也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街口吵架斗殴本就是不鲜见的事,江湖里日日后起的新秀也爱在各大热闹地方比试比试,以求扬名的。
因此二人当是好事的青年或是新起的江湖人意气冲突,约到茶馆外空地上刀剑一番罢了,也并不太在意,仍旧低声议论着那梳头女子的手。
直到江离洲听到一个声音穿插在这吵闹声中,惊讶“咦”了一声,慢条斯理踱到窗边往下看去,低声惊叹:“果然是她!”
花三好奇,跟着走到窗边,也往下看,人团在一起,也分不得谁是谁,不知道江离洲说的是哪个。
底下的人本是二对一的,打着打着突然乱战成了一团,招式都是惨不忍睹的,并没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江湖青年。
江离洲看得津津有味,花三却是看得索然无味,正想接着回去吃刚上的消点,眼风突然闯入一个人,在底下的混战中猛然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
花三看这抓手腕的手,看着这被抓的手腕,脑中白光一闪,一拊掌,与江离洲低喊道:“江离洲,我明白了,那女子是执着一只人手梳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