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洲眼看久等的人终是就这么来了,欣喜笑着将她伞接过了,将她往屋内带,又吩咐小僮去热茶热酒。
“约的是十四,我昨日等了你一日,担忧你途中又有些别的什么变故被耽搁住了,还想着若是今日子时你仍未到,我便要下山去往五庄沿路寻你了。”
花三低咳一声,“三月时在不兰城受了重伤,此后又经了些诡异事,花主和二主为免我再出事,原本是不允我出五庄的。但我既与你约好了,就不敢食言。前几日大公子掩着我出来的,路上遇了些怪奇事,身子又未痊愈利索,行得慢,耽搁得久了一些。”
江离洲细细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安抚道:“无妨,我已从徐厚信里得知,不过一些内伤一些皮肉伤,你在我这处安心调养几日。徐厚既能送你出庄,他必有应对的法子,花黍离那处你自不用担忧。花黍离若是要个交待,让他亲自上门找我便是了。”
花三感激笑一笑,又咳几声,“有离洲在,我便放心了。”
江离洲看她,瘦了些,有些虚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忍着咳嗽不肯叫他知晓。
怕是伤重得很。
想到徐厚来的三封信里说到的事,再想到他初初见她时她一身精力无处安放的活泼模样,有些心疼她,叹道:“桑哥儿,你不该活成这样子。”
花三笑一笑,“你唤我这声,倒让我想起葵歌了,我也有多时未见她了,不知她过得如何了。”
江离洲笑道:“我接徐厚来信后,去了歌山她那儿寻了几味难得的草药,也替你探了她,仍旧是老样子,怕她忧心又哭,没敢跟她说你的伤势。但她已从宋且那儿得知你这两三年的事,还是跟我忧心痛哭了一阵子。”
花三默然,垂下眼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问江离洲:“宋且待她如何?”
“我看着是极好的。”宋且怕妻的名声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他此番去了歌山,想着花三怕是要问刘葵歌近况,便托词小住了几日,看那夫妻二人倒如并蒂芙蓉琴瑟和鸣的。传言的宋且怕妻也是真事,刘葵歌哪怕只是蹙个眉,宋且也是如临大敌,生怕刘葵歌是受了什么委屈,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挖出来献给小娘子,江离洲在旁看得好笑得很。
“那便好了。我原本还担忧葵歌不能言语,被宋且欺负了去,离洲说她二人是极好的,便是极好了。”花三低喃,笑也无力了,眼皮微微耷下,眼内略有些涣散。
行路一日,又是在夜里冒雪上的山,花三已经极累了。
江离洲将她引到小房内,看她躺下了,细心妥帖为她压实了被角。
花三挣扎又清醒,低声道,“离洲,我有许多事要与你说来着,这半年多来许多奇怪事,只是我今日太累了。”她上山前还想着今夜若能效仿前朝文人雅士秉烛风雪夜谈,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没成想身子破败至此,不过才上山便已支持不住了。
江离洲柔声安抚道:“无妨,来日方长,山下城中有个茶铺,茶点美味,我明日带你去,你再与我细说。”他从徐厚信中大概知晓她这几月的事,信里不过轻描淡写几句,但怕从她口中听到的又是另一番情景。
花三眼皮越来越沉了,模糊应了一声,安心睡下。
她与江离洲之间,从来不需别的客套话,他懂她,她也懂他,知己之间也不过如此了。
她与他渊源颇深,二人之间的交情,若要仔细追究起来,怕不止只从始元三年相遇时候说起。
始元三年啊,那一年,真是发生了许多事啊。
花三入睡前,江离洲又听着她嘟囔了一句,江离洲听罢,笑出声,一手覆在她高烧的额上,盖住了她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