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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说。”

“能不能不要很快地找男朋友。”

“这是什么话,你倒要求上我来了?找不找是我的事儿,这不烦劳你操心。”

“总得给我一个适应的过程吧,哪怕你只是出于些许的好意。”

“没有这种好意的。——再说了,追求幸福是我的自由,我并不觉得这样妨碍到你什么。”

“我会难以接受。”

“那我就拉黑你?——我不想的,我一直拿你当哥哥,你也很照顾我,可直到分开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你并不是爱,而是依赖。”刘丹自欺着说,她也并没有打算将自己已经在学校交往了新男友的事儿同夏梦和讲,反而接着更丧气的话与他:“你知道的,这几年里,我爸妈在外地,多亏你校里校外地照顾我。我们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便以为所有能够带来幸福感觉的情绪就是它。——可现在我觉得它或许只是友情、亲情。哎,不管怎么样吧,反正不是爱情。”

“看来你现在很知道什么是爱情。我没说错吧。”夏梦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便又改口说:“这公园真小,没几步就是一个圈儿,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夏梦和原本天真地想着以一个拥抱来展示自己的态度,没想到却是愣怔了一会儿的刘丹在临别前抱了抱他。他这才注意到,刘丹比以前更瘦了许多,颇有些黛玉的病态体魄,而全无黛玉的心思。夏梦和自认洒脱,起码在自己的事情上,可还是在一个半小时后的珠江情侣中路上哭了起来。

开封下了它的第一场雪,夏梦和从自习室里走出来才瞧见,不免喜悦地站到阳台上去接。刘丹正好挂来微信视频,正站在这珠海渔女的雕塑边上,还叫夏梦和看长满紫贻贝的礁石。

“瞧见了么?这就是大海,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干净。——不过我还是乐意与你一起看海,我们上次瞧的那是伶仃洋,好像不怎么算海呢。”

“我这边的浪花倒是干净一些,你瞧。”夏梦和扭转了身子,不怕冷地举着手机给刘丹看雪。

“哇,家里下雪了!”

“是啊,又是一年的开始。”

“亏你还记得。”

“怎么能忘记呢。”

“七年了吧,我们在一起有?”

“如果按下雪来说的话,已经有了。”

“谢谢你啊,亲爱的,陪我一起长大。”

......

记忆推嚷着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上岸,这长长的一串儿路灯倏然间红了眼。今日小暑,沙滩上却还是有几处帐篷,年轻人的三口之家,他们可真幸福!父母这几个月来一直在闹离婚,这种烦恼的事儿夏梦和从没有跟刘丹讲过,自己总是希望她快乐,可笑的是,她的快乐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糟心的事儿,有了一件,就要有第二件,埋在心里总不是个办法,可作为一个年轻人,却也没什么办法。

“妈。”夏梦和嘶哑着喉咙,寻求安慰;可当母亲问起什么事儿叫他难过的时候,他竟什么都不想说了。入夜的海风有些腥腻,吹在身上颇叫人觉得潮湿,天空却还见得蓝色,一团团的云影隐隐约约在高大的椰子树梢儿上晃;可见的星星好像比家乡要少许多,原本在头顶的北斗,则偏折在北方。一位时髦的大爷停下自行车甩飞轮海钓,车架上的低音炮儿音响,震震着一首蔡琴的老歌儿。

“是这般柔情的你

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

隐隐地荡漾

在你的臂弯

是这般深情的你

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像海里每一个

无垠的浪花

在你的身上

睡梦成真

......”(蔡琴《海上花》)

七月落了一半的雨水,归德府古城的游人也因着天气清爽渐多了起来,夏梦和一路踩着公路车从微子祠过来,平原南路上的车比一年前多了许多。壮悔堂是在侯方域故居的地基上新坐的,夏梦和刚踏入远门就听得外面有人喊,喂,来买票;也是此时,他发现原来高铁上那个同学给自己新回了以一条消息,打了后才发现是一张微信的长截图,她果然问了刘丹那个问题。

“你当初爱夏梦和什么?为什么现在却不爱他了?”

“你是谁?”

“我与他一个大学里的学生。”

“这就难怪他当时分别的那么决绝了,我当时都愣了,他竟然那么爽快地就走了。——你们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喜欢他?”

“没有。”

“切,谁信,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我和一个学长在一起了之后才知道我同夏梦和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只是太熟悉了,并不反感。他除了木讷、听话以外,毫无优点,希望这样的话不会伤到你。”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佛山吧。”

“看来他什么都告诉你了。不过这样也好,坦白一向是他的必杀技。”

“他去找你求和还没一星期,你已经跟学长在一起了?”

“你理解的有误,是我跟他提分手时,我已经决定要和学长好了,那是五月份的事儿了。”

“好吧,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也许他并不想知道,这对他来说有些残忍。我只是想告诉你罢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但——可能是我天性善良吧。”......“你不接着问了?”

“那我还要知道些什么呢?”

“好吧,那就这样吧,如果你以后想知道一些什么有关夏梦和的事儿,我很愿意告诉你。”

璎珞选中了一些片段截图,可又觉得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不符合自己的性子,这让她犹豫了几天后,想着原原本本地告诉夏梦和才好。也是在母亲送自己来必背镇的路上,母亲突然说道恋爱,璎珞才真定了主意,发给夏梦和。夏梦和没有回她,他早就意识到了刘丹的变化,那种隐约却强烈的直觉,他只是克制着不让自己相信。眼前的壮悔堂是侯方域的老宅,侯方域正是那《桃花扇》中与李香君缠绵悱恻的公子哥儿,国破家亡之境遇下,爱而不得;以爱情写国家,充满了可歌可泣的生活片段,忠贞对于优伶已是奢谈,可李香君作为娼伶竟能不慕虚荣,于国于家于爱人,尽不失节。贵公子侯方域则显得逊色不少,虽有爱国情操却胆小软弱,国破家亡后与香君重遇,竟只想着一同还乡过生活。

夏梦和听老辈儿人讲过,附近曾有个村子挖出来一具小巧的女尸骨,更传那就是李香君的墓,因着墓里的金银首饰。而当时的生产队并没有保留。更别说研究,只拿这些考究的首饰去换了几口吃饭的大锅。侯方域家宅提“壮悔堂”,可直到他做了贰臣,死的时候也不过三十七岁。宗庆后四十二岁才创建了娃哈哈。进去还是不进去,十九岁的夏梦和并无壮悔,只把走进门的脚又跨出了门外。爱情不过是美好生命在绚烂时节的如花绽放,更是生活里的开胃甜点,比起壮怀激烈的远大前程,许多人是甘愿失之交臂的,倘若它影响到了自己。也正是这你侬我侬的性格,侯方域才不见得有仕途命,才成就了他作为桃花扇里的主角。

“我问了。你没看见?”

“就等你这句话。”

“事实听来很伤人吧?”

“事实很重要,伤不伤人全凭性格。”

“听你这话,好像并不能够伤到你。”

“哈哈,恰恰相反。”,“——毕竟我准备好了去躲清净,下午刚报名了东林寺的第二十一届彼岸行·夏令营。”

“你这也太突然了。不会从此就去当了和尚吧?”

“这倒不会,只是想静静。”

“一个失恋而已,不是么?”

“那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哦?还有什么是我能听到的么?”

“我的父母在闹离婚,几乎与我失恋是并行的。”夏梦和也不知道为何会告诉璎珞这个,或许只是想找人倾诉罢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有经历的时候总不觉得它有什么怪诞的。”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叫你父母离婚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可能有点儿困难,毕竟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

“对不起。”夏梦和看后,为荒唐的诅咒言语恨恼自己。

“这没什么。父母都是大人,他们的生活里也并不缺少喜怒哀乐,所以也总有些事他们想要回避或者争取。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父母可是有哪一方移情别恋了?就像——”

“那倒不是,我问过好几次了,仅仅是彼此互看不顺眼。”

就这样,二人躺在床上,枕着中华大地的同一片星空交流往事。夏梦和告诉吴璎珞自己的父母都是农民,因着村子靠近城里,便做起了大棚蔬菜的生意,打自己记事儿起,白天就不怎么见父母同时在家的,不是父亲便是母亲,骑着三轮摩托去给定点客户送菜。夜晚窝在瓦房里,一家人最快乐的事儿便是算这一天的账,母亲常责怪父亲抹零儿抹得太厉害。父亲常借着这小气的话说,可是要城里人瞧咱不上,我不但抹零,还白送些其它的菜给他们,咱是从地里刨生活,不是从他们那儿。顾客是上帝,他们满意,菜才不至于烂在地里头。把菜种的好一些,总比着斤斤计较来的快活。父亲则总说母亲背着自己藏私房钱,觉得她对自己有二心,母亲则不容置疑地说没有。但父亲还告诉自己儿子说,为这事儿,他终于忍不住偷偷跟着母亲去银行,没想到母亲已经存了五万。在银行里闹并不体面,父亲便拉拽着母亲到街上去问个究竟,还问说这钱是不是给你娘家人存的,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天底下怎么可能有没有户口的人呢!

母亲哭嚷着说人要知恩图报,她在家里生活有了好转的第二年,那时夏梦和已经五岁,大棚蔬菜的生意已经第五个年头了。原来由于经验不足,又没什么文化,学人种大棚总是赔钱,品质达不到生鲜车来收购,去城里卖又没什么大的销路,一家老少白忙活着,只落得个够本儿。爷爷奶奶更是辛苦,风吹日晒地在城边摆摊儿。母亲要父亲去大棚生意种得好的夏富春那里求经验;可父亲拉不下脸面,嘴里还念叨,论辈分儿他富春儿该管我叫爷的,哪里有爷爷请教孙子的道理!母亲说,论年纪人家比你爹还大两岁呢,你咋不说。但无论怎样,父亲就是不去。无奈母亲便自己去讨问,才知道夏富春是找了个农学院的学生,每个月让他来做一次指导,换种和套种前,都还要他取样儿土壤回学校做实验分析,以此配备水肥比。母亲听得直愣怔,还问他是如何请了省城里的大学生来,人家乐意跑这儿来?夏富春告诉母亲,那学生是自己儿子在学校的贴吧里帮找的,农学院的研究生,还说每次会给那学生一些钱,当做跑路费;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

在央求夏富春的研究生下次来时帮照看照看自己的大棚以外,母亲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做个大学生,种地的土都能被大学生玩儿转出花样儿,更别说其他的什么了。父亲虽对着自家小辈儿夏富春抹不开脸面,可换了农学院研究生来做指导建议,那是被牵了牛鼻环一样百依百顺。父亲问研究生在古代时候算什么官儿,何顾笑着说,没有官位,只能拿科举来类比,顶了天儿算举人。父亲诧异地不得了,好家伙,我们这十里八村,清朝一代听说只出了三个举人,五十多个秀才,见了官老爷都能站着说话;你还真是个百年一遇的人才啊!再后来,父亲知道那举人还小自己一岁,更因着他的帮助改善了芹菜的生长状况,增加了瓠瓜的坐果,对他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生意渐好,父亲也每因为相仿年纪邀请他来喝酒,何顾不喝白酒,单喝民权的葡萄。

何顾第一次提出来喝民权葡萄酒的时候;作为本地人,父亲警惕且敏感地告诉他,前几年,民权的酒厂出过事儿,说是葡萄酒里违法使用添加剂。何顾说知道这个,也是喝酒喝到酣畅时,何顾向父亲透露了一个本地人都不太知道的事儿。

民权葡萄酒厂是新中国投资的第一家葡萄酒厂,一九五八年建厂,五九年便畅销全国;六十年代响应国家号召出口创汇,便与天津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合作,由后者代为注册“长城”这一葡萄酒商标,也通过这后者从天津港将长城葡萄酒出口到海外。前前后后,国内国外获奖许多。改革开放以来,长城这个品牌被中粮买断,因着连年上涨的商标使用费,民权葡萄酒厂于一九九三年放弃了“长城”,第二年使用民权牌商标。中粮却借着长城的品牌声誉突飞猛进,做成了与张裕酒庄的大体量葡萄酒公司。再看这河南的本土企业,二零零五年就破产了;前几年曝光的都是小厂,我们现在喝的还是民权葡萄酒厂的酒。何顾指了指桌上的酒瓶子说,零五年的酒零九年喝,味道是不怎么好,是吧。我父亲以前是那厂子里的工程师,正是酒厂倒了我们才离开了商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长城的商标属于民权酒厂,是不是会有转机呢?我们河南人的品牌意识太低了,什么晓华百货,什么孬蛋儿酒家,完全是散户思维各自经营着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儿,怎么能不被这个资本主导的市场所淘汰了呢?更别说那些冒充的假货,损坏着民权葡萄酒的声誉。我们是自毁长城啊!你们种菜其实也是这么个道理,农药固然可以杀虫,但过度地使用也可以杀人,慢性杀人,你们杀掉了自己的客户,还怎么会再有人买你们的菜,又怎么能长久地经营下去呢。

这些话,父亲听在了心里,也开始真正为着主顾着想,而不只是今年急着找门路,明年又得换客户。在酒桌上,父亲与何顾说,我不同那富春儿,只给你跑路费,我想你参与进来,每年年底一并给你分成。你这技术,加上我和我媳妇儿容若有膀子力气,今年是一个大棚,十年后少说也得弄它十来个。——不,这还不够,不止我自己,让富春儿也进来,让更多朝宗桥的父老乡亲一起,打造一个品牌,咱不叫长城了,咱不要长城了。咱叫什么呢,何顾,你说说看。

何顾对父亲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自家还好说,人多了不仅不好管理,对于品质的把控也难;还说你有这样的心思是好事情,希望你不忘这初心,一步一个脚印地干下去。至于技术分成,何顾说没必要,朋友帮忙而已,再说自己还有更大的心事,小麦稻米不论,各种餐桌上常见的瓜果蔬菜的选种培育,如何实现种子的国产自主化,比起赚钱是一件更有趣的事情;何顾更告诉他,你种的番茄、西葫芦、大葱、胡萝卜,都是进口的种子。父亲听了大吃一惊,不禁灌了一整杯的民权葡萄酒下肚儿。

何顾不要钱,父亲母亲每次与他,他总是说还是你们更需要,做后期扩大生产投入用吧。母亲则从利润里,每个月来存一次钱,过惯了苦日子的她总不相信有经久不衰的生意,防患于未然,也便开始存三种钱。一张卡存给家里人,一张卡是存给何顾,还有一张卡是存给那个当年帮助自己和丈夫的好心人。可以说,倘若没有他,便没有自己与丈夫夏喜回来盖大棚的事儿,兴许自己依旧在珠三角家居生产的小作坊里修皮子,断了中指第一关节的丈夫被各个作坊拒绝,然后压价做工。想想都可怕,想想都心跳加速,尤其是过上富足生活以后。你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不仅愿意帮你去大医院里看手指,还慷慨地给你十万块叫你回家置办些东西讨生活;仅仅是因为你坐在河边上跟丈夫说要堕胎,这样不至于有更大的生活负担。他像天使一样,把你们从深渊里解救出来,可他看起来明明是更需要被解救的那个。

父亲被母亲带着哭腔儿的说辞给噎住了,便发誓说自己再不由着高兴在村子里摆阔,一定把新注册的农产品公司做大做强。可没有几年,大棚再申请不下来手续,基本农田的保护工作让“喜容生态农业”专注于三十二个大棚,如今一直是商丘各所院校餐厅和胖东来超市的蔬菜供应商。

何顾博士毕业后,在农研所分配的房子很老旧,父亲总想着送他一套新房,可何顾开玩笑说这已经不能算个人行为,这是一个农业公司行贿,腐化科研人员,搞不好你要被抓起来的。父亲听了脑袋大,直说自己粗人一个,不像何顾了解得多,还说这是何顾兄应得的东西,家里一直有一本账记着。何顾有个漂亮的女儿叫何仙子,生的随其母亲,身段秀柔,雪肤纤手,一眼明眸充盈着江南的水态,美得不可方物。何仙子因着父母离婚,打小儿住在扬州的外婆家,跟了外婆唱越剧,便欢喜以后做个越剧演员。父亲为她请了几多名家指点,如今才十二岁便登台演绎起才子佳人了。

村里的生态大棚,请了许多农学院毕业生来统一经营,管理则交给了夏富春的儿子夏云伟,读工商管理的他也乐意回村工作。同组的村民则定时来上班,无论是打理也好、采摘也罢,一切有条不紊。夏富春和另外几家,并没有把大棚卖给父亲,他们只服从公司安排,当甩手掌柜;可公司除了扣掉经营成本,利润一分也不多拿他们的。至于那个早比何顾于我家更有帮助的人,这几年闲下来父母总在找他,却总也找不到。想想也奇怪,父母当年竟连个名字也没有问,他叫什么,哪里人,更别说以后如何报恩。

璎珞虽听得起劲儿,心里却埋怨夏梦和说话总抓不住个重点,他本是要告诉自己,为何如今他的父母彼此看不上眼,却拉拉扯扯地讲着先前的事儿。夏梦和觉得一个故事和历史一样,总要说完整了才不至于叫人误会,就像当下许多人喜欢臧否历史人物,因一事而废,因一时而赞,全没有个周身相貌。但他不知道的是,或者说还尚未明白,许多时候,一个越完整的故事或者历史材料,反而因着合乎情理而越加不可信;倒是临危犯难一时,反而突显其人物的品质风格。

“你还要将你父母的故事讲多久,我到现在并不能看到他俩要决裂的状况。”璎珞发过去后,反而抱歉起来,心想,也许是夏梦和心想着父母如原来一般,在内心深处并不愿他二人的关系出现裂缝;便随后补了一句:“我困了,你呢?”

夏梦和本来要打字解释,看到后来一句,知道她要睡觉,就回了一句:“一样困。”

“那就明天再说。”

“好的,晚安。——不过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夏梦和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写出这一句,他不善于发问隐私,别人不说的,他也总是不问。

“哈哈,聊了这么久,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这点儿可真是继承了你的父母。”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夏梦河同学,你好,我叫吴璎珞。”

“你好吴璎珞,我不叫夏梦河,我叫夏梦和,和平的和。”

“好的,夏梦河,我记住了。”

与刘丹分手后,夏梦和没有做一个长梦,总是忽闪的片段,三角形变成三角锥,不住地旋转,无数坚硬的线条变成绵柔的曲线;然后不日不夜的地方,天上地上都是阴天,眼睛里没有许多的东西,仿佛是一个什么放大了无数倍,双手摸索着前进又后退,掉下去又爬上来,光在很远的地方,不是刺眼的斑点,而是无数条叫人发毛的线,灼烧的毛发,好像就要闻到那味道,那些笔直的光相互缠绕、扭曲,一个巨大无比的圆环,什么东西阻挡着它前进,向前走却什么都摸不到......而与吴璎珞聊完天后,他一闭眼就看见了佛光满身的石雕在动,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无数的分身走在时间的延长线上,他想抓住一个问它,那是哪一年,却无论如何抓不到它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夏梦和在这梦里尝试了一个晚上,直到最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那无数佛身石像的其中一个,时间看来就在那里,却总没有个回环的可能。

璎珞并未直接睡下,打开手机电筒下楼去上厕所时惊醒了睡得很浅的外婆,她与外婆分睡在二楼的东西两侧。

“还没有睡么?”东屋的灯被外婆捏着了,透过不甚严密的门框淌到了楼梯间上。

“外婆,我是睡了又醒了,下去上厕所。”

“哦,回来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起来我带你上山采药,希望是个好天气。”盘三妹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明天了,北京时间已到两点十三分。

“会是个好天气,外婆,满天的星星呢。”

“那就好。”

“嗯。你睡吧外婆。”

“嗯。”

璎珞下了楼来,拉开门闩时有几声间断的吱扭声,她下意识地按住门扇,可山风却扑棱着门上的秦叔宝,发出哗啦啦的噪音。阿黄随她出了门,越过夜色里虫儿轻叫的篱笆,绕到外婆家屋后,再向西走上一段儿围堰打了水泥地板的窄路,才到那村上的厕所。将满的月色隐在一朵云里,等它出来便不要打灯了,璎珞心里想着;几只杜鹃迎着噪鹛的和声,于山下的杨溪河谷地,混进潺潺流水。舅舅于文华说起周正宁的那次,就发生在杨溪河的浅滩上,西瓜冰在溪水里,表弟嘎蛋抱着它,双脚扑腾出许多的水花。一眨眼四年就过去了,璎珞想起行李中给表弟准备的礼物,笑自己昨天上山前竟忘了直接拿给舅舅。

那夜,璎珞梦见自己与外婆上山,一直走到了舅舅说起的狼尾冲,一只麋鹿瞪着大眼睛站在月亮下看自己,又跪下来让自己抚摸,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不注意,它便开始偷吃着璎珞竹篓里刚随外婆找来的白毛藤、凤尾蕨、龙牙草、观音茶、老花碗、紫花地丁。它吃得开心,便跳到那月亮的泥淖里打滚儿,没有红泥,只满身的雪。璎珞也想去那月亮里玩,便唤那雪鹿下来;却见它抖擞掉一身的雪花,变成了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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