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茧城内太守府内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皇帝宴请的皆是品级较高的官员其中有许多在出门之后都是一副醉醺醺的姿态。
花白禾从席上退的早在那之后不久,刘冶和姜窈也离开了酒席。
某间厢房内。
花白禾蜷在被窝里,闭上了眼睛之后半天睡不着开始和系统聊天:“你说,皇帝会感激我的神油吗?”
刘冶当时微笑着让身边的太监给收下了。
那是她从系统的知识库里搜刮来的配方,为防万一还拿野兔做过实验,当时忘了让卖家给一对相配的不小心买到两只母兔,结果其中一只兔子愣是压了另一只半个多时辰,眼睛里冒着的都是绿光。
花白禾对那效果叹为观止。
结果系统还没说话她又先跳了另一个话题:“算了,他用没用我也看不到还是珍惜当下吧”
“统儿,你觉不觉得今晚有点儿寂寞?”花白禾问道。
系统被她这个暗示度极高的问题问的主芯片都有点发毛以为花白禾禁欲太久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顿时不吭声开始装死。
花白禾见它半点悟性没有,终于没耐心了直言道:“我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珍藏已久的片儿赶紧掏出来和我分享啊!”
系统:“……”
它语气恶狠狠地回道:“没有!我是未成年系统!主神不允许我浏览那些不健康的信息!”
花白禾相当遗憾,砸吧了一下嘴:“那我要你有什么用呢?”
系统语气平平:“那还真是非常对不起啊。”
花白禾叹了叹气:“算了。”
说完,她孤单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的手机里下载过的那些存货剧情,准备靠碎片般的记忆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系统被她气得差点死机,只能单曲循环大悲咒,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
但今夜这一人一系统都注定难眠。
接近三更的时刻,院外传来几声狗吠,火把的光芒由远及近渐渐传了过来,映在纸糊的窗户上,给黑漆漆的室内投下了一团团微亮。
花白禾本就睡的不熟,听见外头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同一时刻,有人将她房间里的门一脚踹开。
“奉皇后旨意,捉拿谋害皇上的逆贼红领巾,拿下!”为首那人配着刀,见到她还在被窝里缩着,顿时扬声宣布道。
随着那人挥手的动作,许多士兵鱼贯而入,将蜷缩在被窝里怕冷不肯动弹的花白禾捉了出来,押着她就往院子外走。
所幸她戒心一直没有降低,除了洗澡的时候,其他时刻脸上都黏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玩意儿,左右也不差这点丑,这才没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认出她原先的身份。
她被人一左一右提了起来,脚尖都碰不到地板,蹬车轮似的踩了半天,真诚地看向提着自己的两位大哥:
“兄弟,抓错人了吧,我就是个卖药的,我好好睡着觉呢,怎么可能谋害皇帝?”
听见她的话,其中一人冷冷哼道:“有没有,到了地牢里,你就知道了!我就说哪来的草原游医,竟然会救我们中原的皇上,原来是早有预谋,呸!”
花白禾莫名其妙被他呸了一声:“……哎,你启蒙老师没教过你不许随便吐痰吗?这样子很没有素质耶!”
她操着奇怪的口音想继续说教,但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在听她的废话,将她从暖融融的被窝里抓出来之后,径自将她丢进了冰冷的地牢里,和耗子一同坐窝。
花白禾的待遇骤然从座上宾变成阶下囚,并不是很适应,双手扒拉着冰冷的栏杆站着,望穿秋水一样看着外头的将士,试图和人家对上眼,好开口喊声冤枉,奈何人家从头到尾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她。
她站了半晌,在内心对系统大喊一声:
“放我出去!我还能嫖!”
刚暂停了大悲咒的系统:“……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需要我。”
花白禾见它终于搭理自己:“你来的正好,说,你是不是给我假药配方了!”
系统闷闷回道:“不可能,我给你的成分安全有效,就算他连续用一周也不会出任何事情,你与其在这里给我甩锅,不如想想姜窈要做什么。”
花白禾立刻跟上:“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姜窈到底想做什么呢?”
系统被她气笑了:“你问我?”
花白禾闭嘴了,抬起左脚刮了刮自己的右边小腿,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跳蚤蹦到了身上,她现在只觉浑身上下都在发痒。
她抓着栏杆,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
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说,她是不是想跟我试试不一样的地方?”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囚禁普雷!
听见她的话,系统明白了,现在和花白禾浪费的每一个唾沫星子,都是自己当初选她时主机里进的水。
它又去听大悲咒了。
花白禾一个人在囚室里安静地待了许久,一没等来姜窈,二没等来要把她严刑逼供的人,唯有囚室稻草堆里的蟑螂和耗子愿意搭理她。
……
就在花白禾被莫名其妙关押的时候,太守府内的景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说皇帝有了中风的症状,随着姜窈来的太医、又或者是原本军中的军医,全都被召到了主厢房当中。
姜窈只批了一件薄薄的明黄外衣,就坐在床前,看着刘冶睁大了眼睛、浑身似是抽搐一般的模样,不复白日里在马上的那副威风凛凛,一时间竟成了个患了急症的病人。
他张了张嘴,舌根却僵得让他半个字都没法说出来。
身边有太医想上前诊治,却被他错乱一样地拍开了摸脉的手,刘冶眼中像是有惊恐,又像是不可置信,只怔怔地看着姜窈,看着她笑的一如当年出嫁时那般温婉。
姜窈轻拍了拍他的手,像是担心他着凉那样,拉过了旁边的被子,轻轻地压住了他的手,放轻了语气,哄小孩儿那样说道:
“皇上,您突然变成这样,臣妾担忧不已,您就让太医瞧瞧,成吗?”
听到她这话,在场的人心中顿时明悟了。
毕竟今天那个荒唐的塞上游医给皇帝献药的事情,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只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要毒害皇帝。
而皇上中了这种计,明明是得胜归来的帝王,在晚上竟然就闹出了这等在女人肚皮上纵欲过度的中风模样,他的自尊心肯定非常受不了。
太医想到这里,顺着姜窈的话低声劝道:“娘娘此言在理,皇上,您如今的情况耽搁不得啊!容臣替您把个脉吧!”
刘冶听了这话,视线跟着转到了太医的身上,那目光里透出几分凶恶,当即将太医吓得倒退了一步。
伺候着他的高芹看着皇帝如此的模样,跟着紧张的同时,心下生疑,上前一步,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了药瓶,递给太医:
“傅太医,这是皇上今夜用的东西,之前我已让人看过,里头的成分似乎没什么问题。”
那太医接过那东西闻了闻,果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他面上并没有现出端倪,又将东西递给了随军的军医。
军医拿过了瓶子,将里头的药油倒出来看了看
同样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甚至还有他不大了解的成分,是花白禾就地取材,让系统根据现有的材料,重新调整配方制造出来的。
联想到之前那红神医用一张单子就轻松解了皇上奇毒的样子,这军医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红神医用药向来大胆,许多药方和搭配臣不仅闻所未闻,也不敢进行尝试,这药油究竟有无害处,臣不敢妄言。”
这话里的意思就相当模糊了。
就在他话刚落下之后,之前那个太医就拱了拱手,接过话头:“娘娘,纵使臣经年在深宫之中,对这些塞外的游医也固有耳闻,听说他们素来行事乖张,也许上一秒才救了人,下一秒就能为自己看不顺眼的仇家下毒。”
姜窈听了他们的话,脸上适时地露出紧张和焦急来。
而侍立在旁的高芹心中却已经凉了一半
他向来知道,这些被养在宫里的太医,都是祖祖辈辈行医的,但是要伺候的都是达官贵人,用药向来不敢大胆,都是中规中矩,尤其擅长补药之类的方子。
那模棱两可的话意,无非就是他们也无法确定那药有害还是没害。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皇上如今的状态。
至于皇上为什么突然会被暗算,高芹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那天红神医站在厅堂里,拉下面具时说过的内容
看了她的相貌,就要娶她。
很显然,刘冶并没打算实践这件事。
想到这里,高芹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一边暗自骂那个丑八怪女人,面上的态度也很到位,替皇后将太医们骂了一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若是不能将皇上治好,他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姜窈平日里脾气虽好,这会儿也没在高芹的威胁后接什么安抚人心的内容,顿时就让军医和太医们跟着提起了心。
哪怕他们此刻诅咒花白禾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也再来不及,若是面前这大雍朝的天子在他们的手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得拿命去赔。
姜窈安抚了皇帝许久,见他依然是那么一副油盐不进,直愣愣瞪着自己和那群太医的模样,于是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开口对皇帝道:
“皇上,既然只有那神医知道方子内容,臣妾这就替您去问解药,您就让太医瞧瞧吧。”
高芹也苦着脸一并劝道:“是啊皇上,您这是要急死奴才们啊。”
……
地牢内。
花白禾站久了膝盖酸,没人看她的表演,她也就收了戏路,转而开始求系统跟她玩,系统后来见她真被那些跳蚤、蟑螂吓着了,再一次软了心肠,给她放起了神奇宝贝。
等到姜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花白禾独自坐在铁栅栏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嘴角挂着一丝痴傻笑容的模样。
随行的下人过来用力踹了踹那略松的铁栏杆,对她开口道:“红领巾!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花白禾听到那奇怪的名字根本没做出反应,还深深沉浸在动画片,看着黄色的皮卡丘萌哒哒地放电。
有人见状,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着姜窈:“娘娘,这等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家伙,交由我们来讯问,保管让她一个时辰内开口,您又何必屈尊来这种地方呢。”
姜窈抬了抬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不过也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怎么说也是女人,本宫于心不忍,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要问问她。”
说到爱而不得四个字的时候,在场那些低着头对姜窈表示尊敬的人,没有一个看到她眼中划过的自嘲意味。
他们还待再劝,姜窈已截过了话头:“若本宫无法让她开口,你们再上也不迟,怎么说她之前也救了皇上一命,就是让她再安稳一刻钟,又能如何呢?”
于是身边的人终于无话可说了。
唯有常年跟着姜窈的那些宫人还担忧她的安全,但是自从在宫里,姜窈震怒下将身边的浣溪罚入辛者库之后,也没几个人敢违逆她。
不多时,地牢里就恢复成空荡荡的样子,就连墙壁上插着的火把,燃烧的温度都好像成了冷橙色。
姜窈似乎半点都不介意这里的环境,视线只落在角落里那个蹲着的人身上,朝着她一步步走近。
系统提醒了花白禾一句:“哎,别看了,姜窈来了。”
花白禾像个电视瘾极大的小孩子,想也不想地回道:“你先应付一下,这集马上看完了,这个神奇宝贝球里面出来的究竟是哪”
她耍赖的话才说到一半,播放的动画画面就在她脑子里消失了。
系统冷酷无情的提醒:“该接客了。”
花白禾:“……”
她收起了脸上那奇怪的笑容,抬起头看着铁栅栏外的方向,姜窈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姜窈停在外头,明明火光将花白禾那张脸映得格外难看,她却仿佛并不在意似的,兀自开口问道。
花白禾沉默了几秒,扯了下嘴角,露出个雪上加霜的难看笑容: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
“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姜窈眼中的颜色变冷,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还在跟我装傻吗?”
“清嘉。”
身份被戳破的那一瞬间,花白禾配合地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却在心中对系统说道:“早知道她认出我了,我还每天费劲巴拉地搞那么多东西烂脸,她应该赔我青春损失费。”
跟系统吐槽的时候,也不妨碍花白禾很流畅地接戏路,半点掩饰都不再加,从善如流地就是一跪,在原地对姜窈深深地拜了下去:
“娘娘。”
姜窈视线往低处顺势落去,看见她在里头那副狼狈的样子,出乎花白禾意料的,她没有继续开口问自己问题。
让她满肚子的谎话没有任何出头的余地。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姜窈才再度开了尊口:“你背叛了我,清嘉。”
花白禾听了她这话,顿觉自己被迎面而来的一口黑锅砸中,冒着老来得风湿概率增加的风险,她继续跪在寒冷的地砖上,对姜窈诚恳地答道:
“娘娘,奴才……绝无此意。”
“娘娘千辛万苦才走到如今的位置,是姜王府全部的希望,奴才怎么能拖着这卑微的身子,在宫中连累您的名声?”
姜窈看着她,眼中闪烁过的情绪十分复杂,让花白禾辨不清。
但花白禾见她没有阻止自己继续说话的意思,忙不迭把编织了好几个月的腹稿往外倒:
“奴才年少,还未进王府时,便是兰城人,当时先帝仍在世,兰城被劫掠,奴才和娘亲有幸逃过一劫,无家可归,便一路漂泊往中原来。”
“在路上,娘亲不懂中原汉话,又被那些牙子见到她年轻貌美,就将她偷偷掳走,留下还年少的我被老乞丐捡走,一路养大。”
说到这里,她适时地沉默了一会儿,对姜窈说道:
“奴才已在娘娘身边过了近二十年,离了皇宫无处可去,便想着一路往回走,之前姜小王爷送回的家书,被您随手落在了床铺里,恰好被奴才瞧见。”
“待奴才一路赶回离兰城近的茧城时,又想起皇上中毒的事情来,娘亲想起小时候族中有人惯爱用一种偏门毒物,便念着跟在您身边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该报答娘娘的恩情,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到了姜小王爷,谁知恰好对上了。”
她三言两语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在讲故事的过程中,为了避免露馅儿,她还特意没讲具体的年岁,反正她进王府的时候双亲已经没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提到过自己的家里人。
那还不是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