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这样了，急也没有用。”

刘老太这把年纪，黄土已经埋到了脖颈，什么风浪都见过了。日军侵华时，她带着两个儿子在南方和死神擦肩而过；闹饥荒的年月，她领着年幼的大兰四处乞讨，也见过浮尸遍野。

只要人活着，有一口气在，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左邻右舍的也别瞒着了，明天发动大家一起找找。顺便叫上几个知青，毕竟年轻人的腿脚快一些。”

刘老太说着，又叹了口气。

“就算是只找回一截牛骨头，也不能毁了你们俩的清白。”

坐牢可以，但是这偷盗窝藏公家财产的罪名，咱老刘家不能背，这可是要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明天我也帮你们去找。”

几个人沉默间隙，却见一个6、7岁的孩子光脚出现在老太太身后，女孩的眼睫毛湿湿的。可能是因为地上太凉，她的一双小脚像猫一样弓着。

“哎吆，这哪来的孩子！”

大柱被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小东西吓了一跳，倒是张翠芬晚上听刘淑兰提起过，也没觉得太意外，她只是打量了李荞两眼，看着有些心疼。

“是不是吵醒你睡觉了。”

刘淑兰赶紧走过去把李荞抱到板凳上，又拿了一件旧衣服包住她的脚。刘老太在一旁跟大柱说了一下李荞的来历。

“小孩别跟着添乱，找到你爹妈就送你走！”

刘老栓没好气地横了李荞一眼。这牛还没找到，家里又莫名其妙多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李荞这会撅着小嘴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心想你这个倔老头，要是再找不到牛，大爷爷可就真要去坐牢了。他在牢里的那几年染上肺疾，回来后又因为家里穷延误了病情，最终无力回天。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大爷爷再活得那么辛苦。

“你还小，你可以在家里帮我们看门，要是万一牛自己回来了，也得有人在家才行啊。”

刘大柱看着李荞和善地笑了，哪怕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意，他也不想伤到她。

李荞想了想，跟着点点头。

“能趁我不在家那会儿功夫把牛牵走，这贼一定是熟悉咱家的情况，保不齐就是村里人干的。”

这刘老栓虽然脾气不好，但冷静下来脑子还算灵光。

大家也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仔细盘算来盘算去，又想不出有谁会干这种缺德事，毕竟他们老刘家也没跟别人有什么仇怨。

至于那些知青就更不可能了，一是他们本来就管理严格，再者他们在这里一没亲二没故，一头牛又不是什么小东西，他们牵走了也没处销赃。

最终大家商定明天一早就叫上几个近房的亲戚邻居，再叫上几个知青，把附近十里八村再搜寻个遍。

夜已过半，外面的月亮不见了踪影，灰白的云层越来越沉，空气也渐渐变得温吞起来。刘老栓一家前脚刚走，门外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真大啊！

后来的几十年里，李荞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那个下半夜不知道刘大柱和刘老栓是怎么过的，李荞只记得刘老太一夜没睡，一个人在寒夜里守着煤油灯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