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明攥着拳头,强忍住脖子上的痒意。
池慕云拧上药膏盖,低头看着路清明的手。不像一般的孩子手掌细嫩,有几道冻疮导致的裂口,手指瘦长。池慕云不忍地问道:“手疼吗?”
路清明摇头:“不……不疼。”
都裂开见肉了,怎么可能不疼?池慕云叹口气,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女孩的手,动作很柔和,生怕弄疼了她。
掌心和指腹粗糙,处处可见薄茧,实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手。
池慕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单手拿着,纤细的手指灵活地拧开盖子,刮了一些膏体,擦在女孩手背上。
路清明皱了皱眉头。
“忍着点,”池慕云抬眼看看她,尽可能地放轻动作,“马上就好。”
路清明耸耸鼻尖。好香。是药香味。然而在浓郁的药香里,她还是敏锐地寻到了一丝别的气息。
池慕云离她很近,低着头,长发披在颊边。
和夏天时不太一样的,那女人身上的气味。
池慕云还在想着路清明刚说的话。路文松常年不在家,表嫂和别人要真有个什么……
可路清明语焉不详的一句话,也证明不了什么。
算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她不好管太多。
眼前看到的,还能管管。
她这么想着,抬眼看路清明,发现女孩快速地收回了视线。
池慕云微微一笑,松开女孩的手,叮嘱道:“一会儿吃饭就不洗手了,知道吗?”
女孩点头。池慕云满意地笑了笑。
池慕秋哼着歌进屋,带进来一股寒气。池慕云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的一件厚绒衣,给女孩披上。
池慕秋哂笑道:“你这是母爱泛滥了啊。”她说着坐在炕沿上,摸到了一根棒棒糖,便笑嘻嘻地拿起来要剥着吃。还没碰到糖纸,一只手就飞快地伸过来,把糖抢走了。
池慕秋“嘿”了一声,站起来作势要抢:“你这个女娃……咋这么不讨喜呢!给我吃一个咋了!”
池慕秋个子很高,齐耳短发,眉眼细长“凶恶”,站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能把一般小孩吓哭。可偏偏路清明不是一般小孩儿,攥着棒棒糖面无表情地和她对峙。
池慕秋跺脚,回头冲池慕云娇嗔:“你看她”
池慕云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表演”:“你不是在外面聊天吗,跑进来干嘛?”
“别提了……”池慕秋恢复了正常,摆手不耐道,“我应付不来那个什么春华婶子了。”
池慕秋姐妹一回来,赵春华便坐不住了,撺掇邢树军去找她们玩。
“那个小的不好追,你追大的试试!我看那个大的,长得跟根儿扁担似的,眯眯眼就剩一条缝儿,有几个男的稀罕这样的?再者说,她还是土窝子里长大的,肯定不像池慕云眼光那么高,保证啊,一追一个准儿……”赵春华絮絮叨叨,把邢树军那条“很贵的裤子”拿出来仔细熨烫。
老邢半躺在炕上喝酒:“蛋子,你妈终于说了句对话。”
赵春华横了自家男人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老邢也就过年在家住这几天,她不会计较那么多。
“爸,妈,你们管得也太多了……”小蛋子涨红着脸,“我都不认识那个大的……”
“去认识一下呗。”赵春华说。
“唉……我……”小蛋子愁眉苦脸。老邢抿了口酒,看着儿子。他心里清楚儿子喜欢池慕云。漂亮温顺的女人,有几个男人不喜欢呢。但池慕云……
算了。老邢在心里叹口气:“蛋子,听你妈的,和那个小秋多接触接触。你过完年也要去京城了,真要和她成了……”
邢树军还是一脸不情愿,老邢又加上一句:“那就算不成,交个富贵朋友,多条路嘛。”
人家来拜访,池慕秋也不好马上躲开,便只得硬着头皮作陪。春华婶子毫不客气地来了半小时的“儿子吹”,吹得邢树军自己都听入神了。
池慕秋也算在社会上浸淫已久,一看春华婶子的架势,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再一看小蛋子强颜欢笑的样子,她又有些不懂。
难道是春华有意攀援,但邢树军不情愿?池慕秋心里微微一哂她还看不上他呢,邢树军倒先摆出一副贞洁烈妇模样。
池慕秋一出去,赵春华便和池奶奶聊天了,问了不少池慕秋的事儿,惹得老人家又掉了一回眼泪。
邢树军百无聊赖,强忍着抽烟的欲/望枯坐,直到池慕云掀门帘进来。
邢树军顿时觉得,这一整个无聊白天的风景,都在这儿了。池慕云冲他们母子一笑,整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高领毛衣配上短裙长靴,衬出双腿纤长长发自然微卷,眉目温柔恬淡……
邢树军立刻弹了起来,搓着手问好。
“过年好。”池慕云微笑着往茶壶里续了些开水,然后撩起袖子给赵春华和邢树军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