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想不明白他们兄弟俩好好地躲着生活，人类为何捉拿他们？但有一件事他非常肯定：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护弟弟！

他拼了命，带着弟弟逃出去了。这回他们也逃了很远很远，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绿林。然而，平静生活的日子越来越短，这一次，才过五十年，他们又被人类捉住了。他同样拼的一身伤，还是带着弟弟逃出去了。下一次，没过二十年，他们再次被捉。

他忽的明白了，人类越来越多，人类的地盘越来越大，并且人类也越发强大了。这世上，怕是真的容不下他们兄弟生存了。

这一回，他没能带着弟弟冲出人类的包围。

他倒在血泊里，想起年幼时，也是这般被捉，这般不甘。是啊，他不甘心！为何，他这个弟弟，连一株草木都不愿意伤害的家伙，却不配活着？

他吐出一口混杂着血腥的浊气，不甘心！不甘心！他们兄弟好端端地远远躲着人类生活，却被这些人类捉来害人。最后到头来，一句“他们是害人无数的恶妖”便要了他们的命？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恨啊！他嚎叫着，就算耗尽自己的元神，他也要与全天下人类同归于尽！

他红了一双眼，全然听不见弟弟的喊叫声。

他仰头看天，一片血红。他怔了一怔，忽的不明白，自己活了这一世，到底有何意义？

正在这时，有个人朝他伸出手来。他一惊，低头去看，真的是那一头白发！但模样却是大不相同——这回，是一个白发少女，看着十三四岁模样，但他仍然万分肯定，她就是那次救了他们的那个孩童。

他一时哑言。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想说的，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少女什么也没说，再次救了他们。这回，她带他们到了海底。她说，在这里，你们便不会影响到人类了，好好活着吧。

见她要离开，他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了句：“为何要救我们？”

那少女似乎对他这个问题有点意外。他于是补充道：“我们为害人间，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为何要几次出手相救？”

闻言，少女笑了，温声道：“罪不在你们，你们为何不可生存于世？仅仅因为生而为妖，便要被剥夺生存的资格？”说罢，便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了。

闻言，他露出了一千年来第一次笑颜。

他也暗骂自己，有千言万语，怎的最后说出口的竟是这样一句？既没感谢那少女，也没问她到底何方人士——不过想来定是高手了，连他这千年修为的妖怪都敌不过的敌人，她却根本没放在眼里，这般想来，他们兄弟二妖一直把她视为仙人，也无不妥。

不过，他也庆幸自己说出来的是这句话。一千年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和弟弟存在于世，并不是一个错误。纵使受众人唾弃，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该存活于世，却有个人站出来告诉他，他们没有错，他们也可以活着。

第一次，他听见这么理直气壮的反问：仅仅因为生而为妖，就要被剥夺生存的资格吗？

原来，生而为妖，并不是错。

他笑着笑着，竟然哭了出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哭。

真是奇怪，活了一千年，这天的第一次竟是有点多。

——

“诶，要是这般说来，这二妖不是该在海底吗，又是怎的到这求如城来的？”曼殊自认为抓住了华点——哦不，故事的关键——连忙问。

“这，是另一个小故事。”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