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白珝就认定,在颜非那里,他同那些管家仆从们不一样,他是特别的,于是他带回给颜非的的回报也就更加的倾尽全力。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对此,颜非亦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再加之之前识人有眼光,这才能锻造出白珝这把稀世的“宝刀”。但也未有让颜非自认失策的地方,白珝这个人,许是血狼殿中的常年阴暗逼仄血腥无光的生活所致,整个人沉默寡言,连表情都很少,你给他美食,他咽如嚼蜡,你给他金银,他视若顽石,你给他美婢,他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给吓哭。
这让颜非多少有点无解,无所求也就是没弱点,没弱点也就无法掌控,但是很快的他就发现,对于白珝,他好像什么手段都不需要去用。只要自己下令就好,这简直不能更妙了。
如今,江南,赤鳞刀,都是他的了,天下,还远吗?
然而对于谢无衣的忽然到访,颜非多少有些诧异,这位谢老板手中的风自来居,眼线遍布江湖,而作为风自来居主人的他,跑这一趟居然是为血狼殿来做说客的,按照谢无衣的说法,血狼殿愿以无匹的酬劳请他亲自前往逸剑山庄,就只为了请他从中游说,表示愿以给出当初十倍的价钱买回白珝。
这话让颜非听后直接笑出了声。可笑,十倍?现如今就是百倍千倍都已经晚了。但很快他就又想到,谢无衣是何等人,怎么会为这点可笑的事情亲自出马,委实有些诡异。
“白珝的名字,如今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啊。”面对颜非毫不遮掩的笑容,谢无衣话里有话的说道,“你就不怕他易主?”
颜非面上似笑不笑,脸上皆是一片的运筹帷幄慢悠悠说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这倒不是他夸口,仅仅是自己当初对白珝的知遇之恩,逸剑山庄的优沃相待,白珝的唯命是从,“易主”这事他真的从未想过也从未觉得此事会发生。
对于颜非的态度,谢无衣恍若未闻,只是笑着眯了眯眼对他道,“敢问庄主,在你眼里,白珝是什么人,报恩?打手?下属?亦或是朋友?”
听了这一番问话,颜非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谢无衣,等着他继续说完。
“庄主可知,白珝此人或许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包括他自己,”说到这里,谢无衣看着颜非略微顿了顿,“但他只在乎你。”,谢无衣掌管着整个风自来居,是何等聪明的人,而他心中亦知晓,能够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头脑与魄力的颜非也不可能是蠢人,不必点明他就能明白自己是何意。
谢无衣的话让颜非理所当然的第一瞬就想到,他自然在乎我,我对他的恩义怕是会让他刻进自己的骨子里,但是这想法也瞬间被自己打消,谢无衣的语调和眼神让他又立即明白了那个“在乎”究竟是什么。
笑话。
颜非心里直觉这就是个荒唐的笑话,然后面上却有些笑不出来,他谢无衣会为了这么个“笑话”而亲自跑一趟来提点他?他略一思忖后坐直了身子,微微皱眉问道,“谢老板究竟为了什么?来告诉我他是断袖?还对我有非分之想,让我把他从逸剑山庄踢出去?”
若非与谢无衣还算有些交情,且碍于风自来居,颜非明白此人万不能得罪,否则胆敢跟他这么胡言乱语的,早就被下逐客令了。
“你不信?”谢无衣看着颜非脸上的神情和端起来的坐姿,一脸的从容,“白珝,他这一生注定要为救他的人而活,也注定要为救他的人而死,但他毕竟是个人,是人就不可能免俗。”
“你怎么会知道。”颜非的眼神在谢无衣身上打量了一圈后,端起酒杯,手指在杯口稍稍摸索一下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天下就没有谢某不知道的。”,谢无衣笑了笑继续道,“血狼殿虽然给的报酬够高,但是庄主的事却千金难买,谢某自然要亲自前来。”
看戏?
颜非眼神紧盯着谢无衣,悄无声息的握紧了手中的酒杯,那就让你看个够!
对于谢无衣的话,颜非全然当做耳旁风一般,断袖分桃龙阳之好,他听过也见过,但这事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群闲极无聊的人图个新鲜罢了。颜非不明白,我以国士之礼待他,他倾国士之力报我,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怎么就会被人歪曲成别有居心?
不过说是这么说,以谢无衣此人的作风,俨然不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跑来他面前明目张胆的胡说,所以这事多少还是让颜非心里有些打突,于是再次交代白珝外出办事时,刻意将他叫来了自己的寝房,且穿着也没有加外袍,只是身着紫色中衣,披了件白色常服,白皙的皮肤衬得本就出众的外貌此时格外的惹人。
“这次你挑几个信得过的,亲自去一趟。”犹如平时一般开口缓缓的说着,颜非整个人也斜倚在软塌上,虽有试探之意,但他又实在做不出那种神态,心里还是忍不住烦的想揍人。
好在,白珝不仅没有看他,甚至低着头连个不该有的多余眼神都没有。这让颜非心中满意自得,再一次确定的自己看人的眼光错不了,也少不得松了口气,岂知,白珝并非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在他心中,颜非是云端的神,自己却是泥里的尘,他怎么配有妄想。
令谢无衣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离开逸剑山庄,返回风自来居的路上,居然便得了风自来居门人传来的消息,颜非竟然派白珝带着得力手下前去剿灭血狼殿。
得知此事后,谢无衣一贯淡然的面上难得的蹙紧了眉头,颜非果然是个狠人。
血狼殿斗奴的交易日进斗金,殿中神驹亦是无数,若能得手,逸剑山庄的势力岂不是更加如日中天,不知又要有多少江湖势力要对逸剑山庄偈拜了,何况血狼殿常年强撸婴儿训作斗奴,民间早已骂声不断却又没有办法,武林中自然也没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会去多嘴,并且就算是那些名门正派也大都是秉着明哲保身才是第一要义。
所以若能剿灭了血狼殿,一来也算替天行道,二来逸剑山庄也能落个好名声,除此之外,颜非此举也算是变相给了血狼殿一个警告,不要打逸剑山庄的主意,而且此行还是白珝为首,明摆着也算是给他一个为自己多年来受到的磨难解除心头之恨。
思及此,谢无衣不禁微微摇头,不愧是逸剑山庄新当家,还真是好算计啊。只是,白珝再怎么厉害,也有个极限,血狼殿的势力也已根植百年,不是那些山寨小派能够同日而语的,哪会轻易就被剿灭。
果然,谢无衣前往血狼殿的路上,遇到了重伤而归的白珝。白珝虽然此行重创血狼殿,但带去的人也已然全军覆没,自己甚至被暗箭洞穿了大腿,为了掩盖行迹,此时正在荒岭中艰难前行。
这也是个狠人啊。谢无衣饶有意味的盯着白珝的身影看了许久,看着白珝好似一匹孤狼般慢慢走着,就连看到自己也未曾理会,没有半点要求助的意思,可惜实在体力不支,没走远便踉跄着跪倒在地。
“白珝,你确实将刀使的出神入化,只是这看人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忽然听到谢无衣开口,白珝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解又满是戒备的盯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对于谢无衣,白珝并不认识他,但是看他一派的镇定自若,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小角色,而且听他的话,应是还认识颜非。
“颜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你会给他想要的所有回报。”
谢无衣的话让白珝心中溢起了满满的疑惑,但是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却不想再言声。
因为白珝背对着谢无衣,所以谢无衣也就没能看到他在听到这句话后,眼角泛起的血丝,只是看到白珝不再做任何停留,而是又挣扎着挺身而起,拖着伤腿一步一步走远,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滩刺目的殷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