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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1章 江湖有你(43)三合一

江湖有你43

眼前的老者正是杨次山,他上下打量四爷问说:“可是北边那位官家的说客?”

四爷打量了这普通的竹林山居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继续绕圈子,而是问道:“老先生可想过杨家以后?”

杨次山如何没想过?这些年他也常想如何会把路走到如今这种局面?

可返过去再去想当年被那般盛宠的女人,指名道姓说是自己的妹妹,自己能如何呢?说不是?便是自己否认了正受宠的宠妃最多不过被申斥两句,或许哭诉两声身世只有更被怜惜的份人家不会有太大的关系。可自己呢?杨家呢?只要得罪了人家,这世上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当年的杨家只怕连会稽也走不出去全族皆得亡!

有那知道内情的如今碍于杨太后在位所有的话都藏着不敢说这些犯禁的话。但等到将来杨太后彻底失势了……失势的太后依然是太后官家依旧会好好的叫太后颐养天年可杨家该如何?成了贪图富贵,欺瞒官家,欺瞒天下的贼。便是有那知道当年原委的难道能指望他们为杨家鸣冤?

更何况,如今太后年岁可不小了,上了年纪的人,躺下之后还能不能再穿上脱下的鞋,这都是个未知数。

真要是太后有个万一,到那时,杨家何去何从?等着成为众矢之的,全族皆罪?

谁也不愿意面对这些,但谁都有些无能为力。

杨次山摇摇头:“老夫便是想的太多了,才心灰意冷,龟缩于山中……等将来,双眼闭,该死该活,全看天意。当年这一番富贵,来的侥幸。若是天意要杨家后辈偿还这窃来的荣华,那便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真要听天由命,老先生就不会单独见我。”四爷坐在竹椅上:“咱们俩也别来回绕圈子,杨家的生路就在眼前,只看杨公敢不敢放手一搏了?”

杨次山正色的看向四爷:“阁下还说不是北地人?”

“是北地人,这一点我不否认。”四爷就笑,“放心,不会要老先生做大逆不道之事,更不会叫老先生以身犯险。”

杨次山心里并没有眼前人如此说而放松,每个怂恿人干坏事的人都会有那么一番哄死人不偿命的话的。他不当真,只问说:“究竟是何事?”

四爷也不辩解,直言道:“赵氏皇族,因各种原因,如今散落于各地,多成为普通百姓。新宋皇室本也为赵氏一族,官家每尝想起族renliu落,便于心不忍……”

“阁下想让我为新宋奔走,迁走赵氏皇室?”杨次山想到了这一点,心下骇然,不由的扶着竹桌站起身来,“你们这是……这是釜底抽薪……动摇根基呀……”

四爷只道:“本是一片好意,不忍皇室贵裔零落于尘泥,老先生怎会说的如此严重?这本也是看各自的意愿,若是实在不愿意,那便作罢就是了。”

杨次山叹气:自己怎么可能叫这么算了。正是因为看到了这法子对南宋的打击,他便更知道,新宋必然是要成事的。便是自己不来做这件事,对方一样会找其他人来做这件事的。说是自愿,可那些宗室,又怎么会不愿意呢?想如今的官家和荣王,当年也不过是丧父的孤儿,在母舅全家寄人篱下的长大。血脉上确实是太祖皇帝世孙,可这一代一代下来,早已经落魄了。天缘巧合,又正是因为他们丧父没有依仗,这才过继了过来。可这也正是因为出身上不那么理直气壮,所以,官家对宗室的态度那是能冷落便冷落,能有多冷落便有多冷落。防的便是这些人滋长出野心来威胁帝位。因此,这些宗室的日子,有些过的连普通百姓都不如。日日劳作,好些宗室子弟,家里连供养念书的银钱都供应不起。若是如今有那么一机会,能叫他们瞬间成为人上人,那为什么不呢?

去别国你是叛国,去新宋,在皇室看来,有什么不同呢?本就同出一脉嘛!

对新宋官家的身份,当年否认是一句话,如今承认也不过是一句话。真等到皇室北迁,那谁才是赵氏皇族正统?这一点,只怕就不是临安城里的官家能自说自话的了。自然是皇室众人怎么说,那便怎么是了。

折腾到最后,临安反倒是成了贼。

两位官家,一位是上台十年,被史弥远压制了十年的帝王。一个本是囚徒,却硬生生的闯出一条生路,一手灭了金国和西夏的雄才霸主,谁才是英主?

杨次山心里有了决断,但随即又问说:“敢问阁下,做这件事的为何是老夫?”

独独选了自己,这也是不合情理的地方。

若真只是想办成这么一件事,那便是来往两地的商人,悄悄的传句话就能办成的。甚至新宋朝廷,连个具体操办的人都不用派的。就像是之前所想的,那些宗室遇到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为什么非得自己去做这件事呢?

四爷轻笑一下:“您是太后的哥哥呀。”

太后的哥哥……怎么了?

四爷再说了一句:“您若是频繁接触宗室,别人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

杨次山蓦然而惊,别人会想:这是不是跟当年史弥远为皇室选嗣子一样,如今自己也是为皇家选嗣子。南宋朝廷几代人没有亲儿子传承,这从宗室选人,已经成了惯例。

“可……可……可如今官家春秋鼎盛,便是一时没皇子,不等于以后……”他这么说着,便是一愣,见对方端着茶不再说话,他的心慌乱起来。宫里的消息,他也不是一点也不知的。那位贾家的贵妃如何会落下病来,别人不晓得内情,他们杨家却是知道的。因为官家无子,且求子心切。太后曾想选杨氏女进宫为妃,为的就是繁衍子嗣。可官家拒了,正好自己也不想叫杨家越陷越深,这件事最后就那么不了了之。贾贵妃是生养了公主的,那便是说,本身生育是没有问题的。那问题出在谁身上?为什么官家那么急切?

想到这一点,他后背都汗湿了。

自己一旦接触宗室,这便是一个政治信号呀。各方势力将闻风而动,朝廷内将内耗不止。

而这些,也只是自己想的,到底是不是,他如今也不敢保证。

可怜朝廷上下,还都没蒙在鼓里的时候,新宋已经接触到自己这个层面来了,可满朝谁听到风声了。

一个浑浑噩噩,一个尽力谋取……罢了,许真是天意如此。

他不再多问,既然必须走这条路,那就闭着眼睛往前走吧,总比之前坐以待毙要好的多。

他思量许多,甚至还提议道:“我得进宫见太后……”

四爷明白杨次山的意思,他做事是个把稳的人。他想接触宗室,但却不想因此而把杨家陷于险境。他是打算进宫,去说服杨太后。叫杨太后出头做这个为皇帝选嗣的事!

如此,便正合四爷的意思。他也给对方吃个定心丸:“听闻老先生的幼子长孙在外游学……北地书院也有几所,若是愿意,只管送过去便是。”

杨次山心中大定,“哦?对北地官学早有所闻,若是能去长些见识,那是最好不过。不知这一去……”

“只管放心去,入了新宋,便有人安排,不用操心。”朝闻阁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好,那就真该解散了。

话到这里,就可以了。四爷直接起身:“那就告辞了!”

杨次山没有挽留,直接将人送出竹楼。

他这次看向等在外面的一行人。却见这一行人里,站在最前面的,反倒是一个小小的少年郎。少年郎长相俊美,站在那里姿态飒然,眼神清正,神情温雅。侧后挨着站着一个姑娘,带着几分英气勃发,再之后,才是三十多岁,留着短须的中年人。

就见那少年只朝自己微微颔首,然后朝正出门的这位客人露出几分童稚般的笑意来。

那少年在一行人中明显为尊,但跟在少年人身后的中年人,又显然不是家奴家将的身份。别说家奴家将,便是属下,腰板也不可能挺立的那么直。

可这样一个人,站在少年的身后,没有丝毫逾越。他心里就有了大胆的猜测:这少年人是谁?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新宋也只一位皇子,那位皇子仿佛就是这般的年纪。

除了皇子之外,还有一位公主。

再看看站在那少年身后的女子,年纪仿佛也对。

他正想的出神,便听到两声爹爹的叫喊。

那少年和和女子,对着那客人喊爹爹!

他一时愕然,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想多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呀!

可这年岁,都又对上了。

等他回过神来,却见这一行人已经走远,转过弯,转眼不见了。他迅速的朝前追去,却见对方已经上了马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这么来,然后又那么走了。

侄孙从后面撵来,问说:“叔爷爷,那人是谁?”

是谁?

怕是了不得的人!

老人长长叹了一生气,身形都佝偻下来了:官家尚在宫中陪他的贵妃,那新宋的官家却已经跑到临安这天子脚下四处活动了。将来若何,还用想吗?

可到底是南宋老臣,一时间涕泪横流,但看着身边一脸无措的孩子,又咬牙道:“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做忠臣直臣,赤诚之臣的。”

我做不来……但我也尽量不去做叛臣!

我不曾背叛赵氏皇族,也算不得是叛臣吧。

回了客栈,龙儿就跟她爹说:“已经叫人监视了。”

朝闻阁的势力在南宋,还是很可观的。

四爷嗯了一声,叫孩子别紧张:“没来过临安,正好在临安附近转转。”然后又跟完颜康商量:“据说牛家村就在临安附近,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完颜康就看杨过:“要不过儿回去,祭拜一番。”

杨家和郭家祖辈尚有坟茔在牛家村,又有郭啸天的墓在那里,如今到了附近,理应过去一趟。

完颜康是顾忌着四爷,不好抛下主公自己走了。

四爷就说:“到哪都是转,正好去看看。”看看这个事故多发区。如今也不怕了,反正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想来也不会发生点别的了。

他们低调的出城,奔着牛家村而去。而另一边的南宋皇宫里,杨太后却接到了传信,说是杨公求见。

能被称为杨公的,如今这天下,只一人而已。那便是太后的哥哥,官家的舅舅。

不管血缘上有没有舅甥关系,总之礼法上是如此的。

杨太后放下手里的书卷,问宫人:“杨公?哪个杨公?”问完才恍然:“是杨公啊……”

宫人言说是。

杨太后倒是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来:“哀家的兄长……怎么能不见呢?你亲自去,把人请进来。”

杨次山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太后的面了,两人这么一见面,都愣住了。

杨太后不等杨次山行礼便道:“上次见兄长,恍惚还是昨日。不想如今再见,兄长却已华发满鬓……”

“太后也是越发清减,当以凤体为念。”他说着话,就被宫人扶着坐了过去。

等上了茶点,杨太后摆就摆手,打发了宫里伺候的人:“兄长十余年不曾进宫,甚至都不曾回临安城来。这次突然回来……又直接进了宫,只怕是有要事吧。”

杨次山抬起头:“我杨家能有太后,享无限风光富贵,原本不该多求。十多年来,老朽身在荒野,也总以为是看开了。可真等意识到一日老于一日,时日无多之时,却发现……这心里还是有放心不下的……”

杨太后就皱眉:“那依兄长,如何才能安心?”她沉吟片刻:“以哀家看,哥哥身体也还康健,二十年寿数也只是等闲。莫说是二十年,哪怕过上十年……那时候再着急也为时未晚。对杨家,我是安排的。官家如今只一独女,甚是爱重。将来以帝姬之尊,下嫁杨家,又再可保杨家一个甲子的富贵,如此,兄长认为还不可吗?”

杨次山沉默着没说话,心想,南宋还有没有一个甲子尚且都是未知数,如何敢奢望这种虚无缥缈的富贵。好半晌他才叹气道:“而今就老朽和太后二人,有什么话,老朽便放肆直言了。”

杨太后朝后一靠,露出几分淡然来:“你我兄妹二人说话,有什么要遮掩的,但说无妨。”

杨次山抬头,直视杨太后:“十年之后,谁来履行太后今日所言?”

杨太后皱眉,这话很是大胆。这就跟说自己能不能再活十年还是个未知数是一样的。

心里的怒意一起,她便冷笑一声:“那依兄长所言,想要哀家一个什么保证?”

杨次山摇头:“怕是太后误会老朽的意思了。”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如今官家对太后您可还好?”

杨太后便不言语了。在前朝,自史弥远死后,官家是再不肯听她的只言片语了。而在后宫,因为当初坚持立了谢氏为皇后的事,跟官家的心里有多少有些嫌隙。便是那位贾贵妃,也因为没有登上皇后宝座,在得宠之后,对自己这个太后,也是多有怨怼。

他是想说:便是您身体康健,可谁听您的。

这话却也正好戳在了杨太后的痛处,“兄长可是听说了什么?”

“贾贵妃的病,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杨次山低声道:“虽多是猜测之语,但……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呐。”

太后便不言语了,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得有一盏茶时间,太后才道:“兄长是如何想的?”

杨次山正要说话,就听外面禀报:“太后娘娘……荣王妃带了小公子进宫请安,贵妃言说身体违和不见,皇后却将人请入宫中……”

太后面色猛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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