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苑的下人实在不多,周嬷嬷除了身为奶娘,白间伺候苏婉容之外。苑内大事小事也是她一人兼顾,然后派分给下面的人去做的。
周嬷嬷自后厨领了配给四房的早膳,仔细布好了一切。这才退下,忙其他差事去了。
太傅府的早膳十分丰盛,有牛乳杏仁羹,翠玉豆糕,水晶饼及荞麦窝头几样。
苏婉容小时候最爱吃的便是这水晶饼。这是陕西渭南那边的特色名点,入口起皮掉酥,凉舌渗齿,咸香纯厚。
而这荞麦窝头,她便不喜欢吃了。
从前总觉得这窝头,硬邦一个,怎么尝都是寡淡无味。
但如今的苏婉容早就不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深闺小姐了。她在王府蹉跎了半辈子,而后被赶去街头,深知那些穷苦百姓整日忍饥挨饿是何等痛苦。
莫说这窝头了,便是无馅的干馊馒头,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极好的。
于是这一顿,苏婉容不仅把几样小点吃得津津有味,就连那两颗窝头也一点不剩下地尽数吃光了。
待到后来,周嬷嬷收拾碗碟时还大吃了一惊,心里想着这姑娘不但性子变了,一觉醒来,连胃口都能同那贪吃的彻哥儿媲美了?
而那苏婉容用完早膳,满足地眯眼以绢帕擦拭起自己的细嫩玉指。
这番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之后,倒是泛起了食困。左右现下也无事可做,苏婉容便打算回榻上小寐片刻。
然就在此时,一身着藕荷色褥面褙子的丫鬟火急火燎地从西苑外绕了进来,入门后,见苏婉容竟还躺在榻上呢,当下便愈发急了:
“姑娘怎的还未起呢?姑娘莫不是忘了,今日可是要入宫见淑妃娘娘的,别房的姑娘都已在堂屋侯着了!”
说话的丫鬟,鹅蛋脸面,十二、三上下,却是苏婉容的近身丫鬟探春了。
苏婉容听了这句,微微眯起眸,略微沉思了半晌,才有了些印象。
毕竟时隔十几载,她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一记个周全。
却也隐约记得,也就是这两年间,太傅府的嫡长女被建和帝封了淑妃。
这淑妃娘娘,肚子倒也是个争气的,册封还未满三月,便怀上了龙胎。
赶上爹爹滨州当差,几个少爷白日里又要去学堂。淑妃听闻老祖宗总是抱怨儿孙不在身边,恰巧赶上今年宫中的赏月宴,便邀了娘家女眷一道儿前往。
思及此,苏婉容这才坐起身,自榻边趿了绣鞋,故作淡然地道:“这样大的事,姑娘我自是记得。只是方才身子乏累,稍微合衣歇了一阵罢了。”
说完这个,苏婉容便吩咐探春伺候着更换衣裳了。
到底是入宫赴宴,整个长安城的权贵门阀约莫都会出席。穿着扮相上若是不上心,怕是会丢了太傅府的颜面。
苏婉容原本看中一件蜜合色烟纱散花裙。探春看了一会儿,却是挑剔地直摇头,
“太素净了,方才奴婢在外厅匆匆瞧了一眼,别房姑娘穿得怎生的鲜亮体面,花骨朵儿似的。咱姑娘这般的长相,自然也不能输了她们。”
这是赴宴,又不是入宫选秀,打扮的那般扎眼又是做甚?
被这小丫鬟不知从何而来的好胜心思逗乐,苏婉容也便由着她又翻出一件烟霞色金丝软烟罗。
这般鲜艳的颜色还嫌不够一般,探春替苏婉容梳了个双缨髻,妆奁中挑来选去,最后挑了一白玉嵌红珊瑚珠鎏金发钗,给她插上。
这发钗,苏婉容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