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有五种分支,丹鼎、魂魄、气蕴、方术,以及卦卜。
任何一种分支的方士,达到了某个标准,名头前面就会加上个大字,有资格探寻方士的终极目标:长生老寿。
最简单的称呼,最超凡的威能。
丹鼎师修炼到这个阶段,就会被称为大炼丹师,能肉死人血白?,也能炼出长生的丹药。
当然,天地间的大方士极少,可能一个朝代里,两只手就能数尽,而且还大多隐居深林中,不与凡人相?。
顶着赵斐亲兵们惊疑的眼神,吕豹用尽所有力量,将自己撑在铁锏上,他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大炼丹师……如果是大炼丹师,哪里还要搞这么多?”
“那个女娃叫叶阑珊,岐黄天才,北宫所有太医都奉她为师,她手里的是白兔玉臼,这是战国时一个大炼丹师遗留下来的法器……陛下平日所吃的丹药,也都是她用这个东西做出来的。”
说话之间,他们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高木摧折的巨响,猛地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那面写着“步兵”的旗帜,正在缓缓朝着满营的大火倒下。
旗帜之下,火光之中,一个胸背虎臂豹子腰的猛将,举起了另一个身穿红黑盔甲的将领,浑身软绵绵的,看起来是不活了。
吕豹眼皮直跳,那是步兵营校尉!
随后,长水、射声、越骑三个旗帜也都缓缓倒下。
长水营中,一个白衣剑客提着如水的细剑和长水校尉的头颅,施展轻功飘然而起。
越骑营中,满地不合常理的漆黑阴影洒开,越骑校尉横死在旗下,太阳穴处的两道贯穿伤口,浓黑的血不断流出。
射声营里,一个四手的猿猴状傀儡抓起了射声校尉的四肢,似乎要将他生生扯开,但是最终还是没下手。
吕豹面如死灰,镇云司哪找来这些恐怖的家伙?能从万军之中取将领首级?
让他更绝望的是,镇云司肯定调查清楚了北大营里的一切,越骑和长水两营的校尉与赵斐沆瀣一气,死不足惜,而射声校尉则还算是个好人,心中良知未泯,赵斐正盘算着怎么把他悄悄弄死,所以镇云司也没下死手。
瞬时间,北大营的五营里只剩下自己的屯骑营旗帜还竖在那,这意味着他们没找到吕豹。
不过吕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不会漏掉赵斐这边,也就是说,可能有两个与那些人一样恐怖的家伙正在自己身边。
他感觉背后一阵冷战,几乎站立不住。
而铁御汗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白兔玉臼的声音逐渐清晰的有些刺耳,赵斐的亲兵逐渐支撑不住,一个个瘫坐在地上。
正在此时,吕豹的武将本能发动了,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正从背后逼近,他手腕一翻,两把前端带钩,样式古怪的环首短刀出现在那人掌心。
“终于找到你了。”
“翠云横笛手,银钩小环刀……”吕豹认出了那两把刀,一边控制着脱力而抖到几乎痉挛的躯干,一边低声问:“并州徐家人?”
“御前斩荒人,奉天使徐慎,赵大人安好。”
黑氅人一边回答,一边掀开兜帽,那是个蓄着文雅短须的中年人,但是一张脸有些黑,显得饱经风霜,不似一般大族子弟养尊处优的模样。
带着倒刃的小环刀迅速切断了吕豹身上重甲的牛皮细带,沉重的盔甲啪啪落地,溅起一地泥水,吕豹身上一轻,先是站直了,再脱力摔倒在地。
“赵斐呢?”徐慎问。
吕豹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怒吼:“辽东血夜案里,你杀了张智,可是得罪了不少朝中士族啊!”
“是我兄弟杀的。”徐慎轻轻笑了笑,又问了一遍:“赵斐呢?”
吕豹只是看着他,恨恨地笑着,并不答话。
此时,铁御汗带着叶阑珊也走了过来,水邱蝮和玄策则在通往山顶的路上驻守着,漫天的红灯笼消散,雾气回缩,包裹了中军帐所在的地方。
执行暗杀任务的武将和白衣剑客也各自回到了铁御汗身边,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血,杀死越骑营的那个刺客却不见身影。
“我猜,赵斐应该在北大营的军牢深处。”铁御汗代替吕豹回答了问题。
吕豹猛地回头,面对这个如矮小,却如北原雪山一般的老人,他不知为何生出了平时没有的勇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铁御汗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挥了挥手,让叶阑珊来说。
叶阑珊还是臭着脸,扫了扫身上伙房的麻布衣服下摆,翻了个白眼,似乎在嘲讽吕豹不开窍。
“吃食!”吕豹恍然大悟。
“她在北大营伙房打下手两旬了。”铁御汗见叶阑珊不愿意解释,只能亲自补上:“等于你们吃了她两旬的药,再用方术一激,自然就这样了。”
“两旬?”吕豹震惊,他清楚事情的始末,两旬之前,辽东的事情还没半点苗头,但是镇云司却已经开始行动了,说明他们本就想对北大营动手?
“我没想到的是,营救她的计划居然没有用上,你们这北大营……”铁御汗摇了摇头:“自查权是全部用来帮门阀杀人了是吧?”
“不过你们也不冤枉,我准备万全,还派出了所有破军校尉,才达成了今天的效果。”铁御汗盯着吕豹:“陛下仁慈,让我少开杀戒,毕竟北大营是天都的禁军,兵士训练不易,要珍惜……”
破军校尉是什么东西?吕豹心里奇怪,他从没听过镇云司还有这样的一个部门。
“呸!”他啐道:“你们也只配用这些下三路的手段!”
那个杀了步兵校尉的猛将脸色一黑,上来就要给他一脚。
“夏侯明煜!”铁御汗呵住了他,紧接着转向吕豹:“有什么奇怪的?镇云司本就干这行的,你这是在夸我们。”
看着铁御汗一副很高兴的模样,旁边的叶阑珊皱眉翻白眼挑嘴唇,露出了一副十分嫌弃的表情。
铁御汗自然也看到了叶阑珊的表情,转过头对徐慎说:“去,把人接回来。”
徐慎领命,转头快步向地牢入口处走去。
“你们晚了。”吕豹笑得狰狞,摈足了力气朝徐慎喊着。
徐慎停了一瞬,朝着身后轻轻回头,随即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此时的他终于有了世家子弟那种跋扈的感觉。
周围没有人着急,除了水邱蝮,所有破军校尉都很了解铁御汗,他安排的事情,绝不会只有一条线,也从来不只有一个目标。
“等下……”铁御汗喊住了继续往前走的徐慎:“郑光夏去,你去搜赵斐的中军帐,荒术师的东西,你熟悉一些。”
“是。”徐慎没有半分犹豫,走向了中军帐。
叫做郑光夏的白衣剑客正抱着剑靠在一根旗杆旁,立刻面露难色:“那赵斐不是还在下面?我可不会打荒术士。”
“不怕,桓执也在下面。”
夏侯明煜却走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卧虎公,夏侯请战!”
铁御汗看了一下夏侯明煜,点点头:“可以,但是动作快点。”
夏侯明煜走开后,郑光夏悄悄露出轻松的神色,跟旁边的玄策做了个鬼脸,借着忽闪的火光可以看到,玄策中空的腹部,竟然盘腿坐着一个面色清俊的年轻男性方士,浑身满是灵气构成的通道,链接玄策的躯干。
看着镇云司众人冷静的模样,吕豹逐渐心慌了起来,脑子飞快的转动,片刻后,他突然明白了,不可置信地问:“那个桓执……就是你的后手?”
铁御汗此时却没搭理他了,盯着满营的大火出神。
虽然陛下说了手下不要太狠,但今晚过后,北大营这支队伍算是废了,军心给打散了。
虽然重建这支队伍的计划确实在陛下的安排之中,但能从这次动荡里获利的,又是朝堂衮衮诸公中的哪位呢?
无论是谁,都不能是丞相秦肃,这个老相从前朝开始,就一直在东陆权力最顶端那批人里打混……即便是在铁御汗的脑海中,秦肃的面容上都有一片化不开的阴影。
铁御汗不断思忖着,如果此时是自己的老师,已故的绝世名相长孙青阳,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