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请，”

此刻，哪怕身为全临海城职位最高之人，城主彭大海只能在道长面前毕恭毕敬，

在城主府里兜兜转转，也是终于到了目的地，正欲好好介绍一下，可望着那漆黑一片的房舍，彭大海此刻突然想骂人，

不是叫那群家伙把这间屋子好好收拾收拾吗，连灯都没点？

“家中寒舍，还请仙师海涵。”彭大海满脸堆笑，身子骨却不禁有些打颤。

它能坐到城主，最擅长的便是小心谨慎。今晚的降雨谁都看见了，这般神力也同时注定了对方肯定极度不好惹，生怕对面一句不乐意将整个城主府掀上天。

老道望了住所，面无表情地说道，“好。”

“好，好，”城主此刻也没有了半分城主的气骨，差点瘫软在地，也只能感念仙人不嫌此处蔽漏，“仙师再此稍微休憩，若有需要朝屋外招呼一下即可。”

临海城现在最紧缺的就是人手，聂大海也想着派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撑撑排场，可就现在临海城动乱的样子实在是凑不了多少人手。

待彭城主走了后，老道也是直接走近卧榻，正欲脱下身上湿了大半的紫袍准备休息时，却听见黑夜中冷不丁的传来一句，

“先披上吧，我还没有看老头身材的打算。”

黑夜中点亮了一盏烛灯，在临海城遭遇了这么久的天灾后，这一根蜡烛，也是临海城所剩无几的存货，为了讨好仙人，也是在全城人的共识下将这最后几根都拿了出来。

而在外面的澎大海，看见屋内终于亮起光来时，也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打算出来了？”

老道似乎没有什么意外，修仙者的感知力不可与常人一般而论，自然也就发现了某位站在窗边的家伙。

“怎么进来的。”老道饶有兴趣地问道，

林如面无表情，哪怕在外面眼前这老道的实力被吹成了天，他也依旧面不改色说道，

“整个临海城，还没有哪里是我进不去的。”

倒也不是说林如吹牛，但凡城中有钱有势的，当年都亲自邀请过林如。甚至是城内许多的城防重地，走过了这么多遭，对这些地方也是了然于心。

而听了林如这般回答，老道也只是轻声笑了笑，似乎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想问什么。”老道可以肯定，如此深夜造访，加上先前的举动，老道可以确信此人的目的，但也依旧想听他亲自说说。

面对他如此坦率，林如也不好拐弯抹角，干脆直奔主题，

“怎么做到的。”

“什么？”

“祈雨，是仙术？”末了，林如不情不愿加了句，

“还有这一场大旱，到底是为什么！”

哪怕身为一个唯物学者，身为帝都大学高材生的他也很明白，没有任何征兆，一声令下，雨就像是被启动了一般，从科学的角度上说，没有可能。

而若是这个世界真的有仙的话，这场大旱里，那群救不回的人，又算什么！

老道看向了林如，久久默不作声，彷如体态龙钟的老翁，但在林如感觉中，那深邃的眼光似乎将自己某些秘密收入眼底。

“有茶吗？”老道询问道，

入缥缈仙宫前，他也是个茶瘾子，此番入世，在外人面前装了这么久也不免有些茶瘾难耐。

林如稍微起了身，提起在旁边带来的一个小坛子，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交流，他也提前做了点准备，但将泥封打开后，充斥鼻中的不是茶的清香，而是如同果汁一般的酸甜感。

“这是？”

“自家酿的青果酒。”

林如起身给老道倒了一杯，而自己却滴酒不沾。

青果也算是临海城的一大特产，但像是这么酿酒貌似还是头一次听说。

老道端起酒杯浅尝了一下，那青果的酸甜口感相交织的感觉，配上独属于酒的香醇，

不得不说，哪怕在帝都，也足以登得大雅之堂。

“现在可以说了么。”林如自然是对自己的酿酒技艺十分自信，毕竟哪怕不是专门干这一行的，当年为生活奔波，风里来雨里去的，会的东西也是不少。而这个时代，估计也多少人能和哪怕身为半吊子的自己相提并论。

最起码，蒸馏这种工艺除他以外就没听过还有人知道。

老道几杯美酒下肚才终于肯放口，道：

“还真是个聪明人。”

“旱情可怕啊，但天下又不只是旱灾，”老道不住嘴地说道，“临海城有旱灾，但林阳城等其他地方则是涝灾，蝗灾，甚至某些富饶之地发生退化，某些不毛之地反而变得肥沃起来。”

末了，林如总结道，

“不像是天灾，却又是天灾。”

“确实，”老道不由得高看了林如一眼，“与其说是天灾，更确切点说，是人祸。现在他们自顾不暇，但其实没有我，这些灾情也不过是多一天少一天而已”

又一杯青果酒下肚，老道紧接着补充道，“你相信国运吗？”

世间自有其气运存在，而一国，也同样有其国运，决定了全国的上下命运，

“但这与临海城有何关系？”林如不解道，

紧接着又听到了老道这样的疑问，“你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修仙者么？”却接下来又自顾自地回答道，

“临海城不过是个边陲小城，要钱没钱，要灵气没灵气，连点油水都没有的地方，都城的那群达官显贵又有多少人会在乎。”

“但同样的，天下在仙人眼中，在陛下眼中，不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临海城么。”

最后一杯青果酒下肚，老道面带苦涩地说道，“养之千日，用之一时。南理国主可是深明此理啊。”

言到此，貌似犯了什么大忌，老道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发出声音。

到这里林如也算是大体明白了，剩下的尽在不语之中。

林如对老道深鞠一躬，唯有此刻才算是真正心怀敬意。正准备离开了，却没想到就在这时，老道反而叫住了他。

……

回到家中，一觉醒来时，林如发现都已经过中午了，但听着窗外雨水的哗啦声，林如此刻依旧感觉有些不真实。摸了一下枕头边那道黄符，也让林如明白昨晚一切绝不是梦。

黄符自然是昨晚祈雨时所留下来的。

就老道所说，你可以把这张符当做一幅令牌，或者说——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