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嬴把穿于外的那件护心甲先脱下来。这件甲衣式样颇有些古怪,精铁所铸,像两片微突的龟甲,用带子拴于肩头肋下,甲片不大,只能护住前胸后背最紧要处。当初在冶城看到时,觉得它甚是有趣,又想,当初若戴了这么个东西,估计也不会在荒坟躺那么些年。如今自己不用再躺到荒坟中去,确有这个东西几分功劳……
俞嬴接着脱穿在里面的那层兕甲,这件甲衣是令翊所赠。自己身量与他差很多,他粗暴地将甲衣两侧划开,去掉一些兕皮,又扯去袖子,然后拿过来在身前略比量一下,嘴上还要嘟囔嫌弃:“吃得少,想得多,不长肉,连个正经甲衣都穿不上……”
“穿着小将军的甲衣,便如小将军在身旁相护。多谢啦。”想到当时逗令翊,俞嬴脸上露出些笑意,随即又轻“嘶”一声,伤口流血不少,粘在衣服上——若他真在这里就好了,想来他那种不在意世俗礼法的人,愿意帮自己裹一裹伤。
俞嬴正一头冷汗地给自己收拾伤口,突听车外鹰道:“坚和敞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不少魏国兵马。”
俞嬴忙迅速将伤缠好,打了结儿,又穿上一件干净外袍。
“俞嬴多谢将军前来救助。”俞嬴对面前的魏国领兵军将笑道。
大约未曾想到燕国使节竟然是女子,又或许是听她一张嘴就给自己“升职”成了将军,这名三十余岁的军中汉子先是微有愣怔,随即便有些赧然地道,“新中令命藉来接应尊使,请尊使与我等去新中。”
“多谢厚意。俞嬴远道而来,不知新中令是哪位贤臣?”俞嬴笑着打探。
“令出自皮氏,名讳为策,字明简。”
皮氏是晋时的旧族了,虽不比智氏、赵氏、韩氏、魏氏、范氏等显赫,却也颇有名望,后来跟了魏氏却有些衰落了。俞嬴从前认得一位魏国大夫皮英,是个脾气有点倔、心中却有谋略的老叟,对这位皮策,却是没甚印象。
及至到了新中,见到这位新中令,俞嬴却颇有些意外。皮策很是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高个子,很瘦,也浓眉大眼的,但不知为什么,无端地让俞嬴想到荒园墙角粗皮乱叶的榆树。或许因为他太瘦,眉骨太高,脸颊骨太明显,亦或者因为他穿着简朴?反正是与俞嬴印象中的世家子差别不小。
“多谢大令派人前来解围接应,俞嬴感怀涕零。”俞嬴上前两步,笑着施礼客气道。
皮策看一眼她渗出些微血迹的袍子和身后的护卫,又看一眼自己的人,垂着眼道:“去晚了,没能帮上你们什么忙。我让人帮贵使安置死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