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和?方丽珍道?别后,恍惚地往回走,街上?吆喝的摊贩,哄闹的孩子们,追逐的小狗,这一切都不?再能引起她的兴趣。
快要?拐进棚户区时,叶芸的脚步猛然顿住,巷子口?站了几个男人,抽着烟污言秽语。其中一个头发前滚翻样式的男人,瞧见叶芸模样标志,不?怀好意地对她吹了个口?哨。
闻斌抬起视线朝她看了过来,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讽刺嘲弄。
叶芸怔愣地望着他,一阵子没见,她差点没认出来。他穿着喇叭裤,留着长鬓角,站在?几人中间痞里痞气?。
吹口?哨的男人见叶芸朝他们张望,轻浮地对她喊了句:“姑娘,过来认识一下啊?”
闻斌将烟嘴拿开,嘲讽地说:“那是我?媳妇。”
一旁几人压根不?信他的鬼话?,调笑道?:“你哪来的媳妇?见着漂亮姑娘喊人家媳妇,要?是你媳妇,你喊她过来啊!”
叶芸垂下头快速绕过他们,闻斌将烟嘴扔掉,碾灭,堵住了叶芸的去路。
颀长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叶芸赫然抬起视线,闻斌直接握住她的手,回过身?跟那群人说:“骗你们干吗,都跟我?在?一张床上?睡过,你让她自己讲是不?是我?媳妇。”
本来闻斌冒然上?去牵姑娘手,让几人震惊不?已,听他这么一说,全都狐疑地把目光落在?叶芸身?上?,就连坐在?一旁的大爷大妈都在?看热闹。
叶芸垂着眼睫,藏住眼里颤抖的眸光,声音疏离而冰冷:“松手。”
闻斌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握着叶芸的手却不?禁越收越紧。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调侃他:“没听到人家叫你松手,小心姑娘报警抓你。”
闻斌冷笑了声,松开叶芸,却依然挡住她的去路,低下头满眼奚落:“大哥还真是金屋藏娇,把你藏到哪了?”
叶芸没再同他说话?,转过身?警惕地换了条道?,向着前面的街继续走了下去。
薄雾散去,阳光刺进她的眼里,寒风凛冽,吹起枯叶,她再也没有心思用手去接了。
一辆车子从?街对面远远开来,放缓了速度,苏红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街对面的叶芸喊了声:“丫头。”
叶芸茫然四顾地抬起头,将视线落在?街对面。
“布票取消了!”车轮缓慢地滑了过去,苏红的声音被风吹得模糊不?清。
叶芸伸着脖子,问她:“你说什么?”
“你没听说吗?布票取消了!”
车子消失在?街尾,叶芸还愣在?原地。
12月1日?,商业部通告全国?,取消布票,所有纺织品实行敞开供应。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逢甘露,在?叶芸的脑子里来回冲击着,让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马建良从?前说票证会逐步取消,那时候叶芸还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就算是真的,也会是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
叶芸加快了步子,从?另一头的巷子绕回家。路上?,她的心情此起彼伏。
过去她苦口?婆心跟客人说什么款式适合,怎么改时新。绝大多数客人看不?到效果,又考虑到难得能做件衣裳,最终都会选择保守且不?会出错的款式。
布票取消了,意味着可以敞开来买布了,不?用局限于一张小小的纸票,束手束脚,也不?需要?再指着客人带来的布料做衣裳,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采购想要?的料子,做出不?同款式的衣服。
这个想法在?叶芸的脑海里蔓延、滋生,瞬间点燃了她的血脉,紧接着浑身?的细胞都跟着舞动起来。
她可以将那些大胆的想法和?灵感,从?前没机会尝试的款式,统统做成成衣,展示出去。不?再被动听人摆布,而是掌握主动权,让客人看到成品,挑选、试穿,甚至不?用再等上?十天半个月,随时可以买走。
但是随即,她便想到一个问题,她做出的那些衣服对于二尾巷来说,接受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有一部分?追求时髦的年轻姑娘喜欢她做的衣裳,她需要?更大的市场,更时髦的客人群体。
她想到了市中心,如果去市中心开家店,或许会比二尾巷适合。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市中心的确有穿着时髦的人,但这一部分?人群大多会选择去百货商场,他们更在?乎的是面子,是这件衣服的出处,是跟人炫耀的资本,而不?是款式。这座城市的繁华在?省内虽然靠前,但底蕴还不?足以让绝大多数人能够思想开放到轻易接受新事物。
除非是更加发达的城市,客人对于着装的接受度可以做到百花齐放,尤为重要?的是,与时俱进的审美、较高的包容度和?需求,愿意为她的创新和?突破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