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朕特来给汝家报丧了。”
这一句直接给刚起床还处于懵逼状态的何弘敬干清醒了,他气得差点要把面前的葵花铜镜摔在地上,但因为太重拿不动,只得作罢。
试想一下,大清早你刚起来顶着个鸡窝头哼着小曲扭着腰,正对着镜子刷牙洗脸,心里思考晚上开哪辆跑车带刚认识的漂亮妹子去夜店潇洒,结果突然进来两人上来就喜滋滋抱拳恭喜你家里要有丧事了,什么感觉?
何弘敬起身转头,准备把自己平生所学最脏的话倾泻而出,再让魏博牙兵把这人摁在马桶里直到喝饱为止。
然后他发现面前的人和自己在大慈恩寺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今圣上。
原来这是紫云楼吗,我还以为是含元殿呢。
当时自己也是和他有了冲突,还被迫下跪朝拜过,虽然获赠了一块玉佩但心里还是不爽利了好多天。
真晦气啊,长安城的风水绝对克我,自己也多半和圣上八字不合,这两天朝觐完毕就赶紧收拾东西回魏博去,长安是待不下去了。
就是可惜了这些歌姬,质量比魏博的高出太多了。
李昂亲眼见证了何弘敬从转头满脸震怒的要说些什么,到瞳孔地震硬生生把话憋回去,因为气不顺脸都发紫了。
何弘敬让房间内的侍女和仆役都出去,没有命令不得进来,等人都走光了这才下跪行礼。
“微臣六州都指挥使何弘敬,参见圣上和颖王殿下。”
李昂瞥了一眼床上散乱的衣物,轻纱、肚兜等应有尽有,嘴角扯了扯,又亲自把何弘敬扶起来。
“少将军倒是个风流人物,长安城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也不影响你风花雪月啊。”
何弘敬嘿嘿一笑,看样子还颇为自豪,爬起身后恭敬地请李昂两人落座。
“不知圣上说的乱子是?”
李昂随手拿起几案上的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奔波一夜滴水未进,渴坏了都。
“右神策军中尉鱼泓志和宰相郑注联手谋反,你可知晓?”
何弘敬脸色一变,绿豆大小的眼睛里竟也有了些精光。
“微臣如何得知,原来圣上非是来紫云楼寻乐,而是来逃难的。”
何弘敬故意冒犯,假装露出惶恐的神色,跪下赔礼。
“臣失言,请圣上责罚。”
李昂心里冷笑一声,这少将军还真够嚣张的,知道自己落魄了就立马蹬鼻子上脸,现阶段还真不能和他交恶,只得摆摆手。
何弘敬继续问道:
“圣上说来给我家报丧,是何缘故?”
“鱼泓志和郑注上台掌权,你魏博何家注定会被削藩,也就离死不远了。”
何弘敬并没有被吓住,他心里门清,圣上这是走投无路了,想把我魏博拉下水,把局势搞浑。
“回圣上,我魏博兵精将足,且与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相信鱼中尉和郑相公不会蠢到想和魏博结仇的。”
李昂轻笑一声。
“井水不犯河水?少将军可真会自欺欺人。仇士良在位时没少把手伸进你魏博妄图削藩吧?”
“都是以前的误会,如今仇中尉也已经被圣上铲除,事情早就翻篇了。”
“那少将军能保证鱼泓志、郑注掌权后不会继续对着魏博开刀吗?”
何弘敬身子陡然一震,若有所思。
安史之乱后,唐朝太监大权独揽,他们不满于朝堂上的一亩三分地,便不遗余力地往各镇派遣监军,妄图把藩镇也握在手中。
太监们控制了中枢,秉持大义的名分,各藩镇但凡露出丝毫破绽,便被他们趁虚而入。
若是某位节度使年事已高,诸子正值壮年,或是手下有坐拥重兵的大将,那帮太监便拿出种种挑拨、唆使、引诱、威逼之类的手段,闹出内讧,激起兵变,再趁乱以朝廷的名义插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