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年的新春刚刚到来,张家庄的孤身老汉张戴正却饿死在了村北的关帝庙内,张戴正因为从小喜欢赌博,青年时便把家产挥霍殆尽,连祖上给他遗留的古石楼也抵给了本家兄弟。他只好到村里的关帝庙去居住,平时靠给村里个别家庭帮个闲当个长工来维持生计,可是到头来连个媳妇也没有娶到。没想到,春天刚刚到来,不知是寒冷,还是饥饿等原因而死在了关帝庙的神台上。死时身上只裹卷着一张布袋片子。戴正没有近门的亲戚,也没有遗留下什么财产来,他死后在关帝庙摆放了七八天,才被人发现。
戴诚听说后,便赶紧召集了本家的人,攒钱攒物,而后置办了一副薄棺,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按照正规的程序去埋葬,只是被囚在石板坡上。一天聚集在白莲坡放哨的人,拉起闲话来。他们从戴正之死,无人殡埋,谈到了旧的婚丧嫁娶的铺张浪费。当时张家庄有好多户穷人家,因为办不起丧事将几代病老的人囚在石板坡上多年。这时候有人说:“别看戴正死了,一辈子没娶过媳妇,他当年也上过窑子店,据他说,他当年刚赌博挣了一把钱后,就去东元县马车站的窑店里,找了一个窑姐。那窑姐刚开苞。他吃过一次腥后,便天天去找,只要有钱就填到那娘们的窑里了。”
“人家一辈子,不管怎么说,也快活过,咱们一辈子,起早贪黑,给人种地,过的是什么日子?孩子老婆还等着自己吃饭活命呢?”“咱们村里富的人流油,穷的要饭。你看那石板坡上,人是越来越多了。张兰家就是因为无钱办丧事,在村西的石板坡上停放着三代五口丧。”
“张蕞年的爹和他都囚在那里,也无人料理呀。”当他们正谈的热心时,蓦然间进来一位身材高大面目有点黧黑的中年人,那人最显著的特征是,鼻梁上长着一颗黑痣。他们一下子停止了讨论。这时候站岗放哨的人警觉起来说:“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俺是西边的九道川里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张胜利,胜利的胜。”
“你家里还有谁?”
“废话少说,这轮不到你问了。”
说完后,说闲话的人见势头似乎有点不对,便纷纷离开了。等他们出门后,发现门外还有几个人站在那里,穿着旧衣裳。门外的人说:“不许走!俺们还没有问完你话呢?”
本村的人听后,顿时哑口无言惧怕起来。凭感觉他们猜测一定是尹悟道的人找他们报复了。他们刚要说话求饶,只听那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人说:“你们别怕,俺们既不是土匪,俺们也不是强盗,俺们是‘杠子会’的。”
“你们是‘杠子会’的,‘杠子会’是做什么的?”
其中一个人耐心地解释道:“‘杠子会’是专门帮助穷人免费埋葬人的。”
“俺们怎么没听说过。”那些人听后,这时候有点放心了。
“俺们是刚刚组建起来的,所以俺们的职责就是帮助穷人免费把棺材抬到坟墓上埋葬,不要一分钱。”
“是吗?”村里长工们听后,有点将信将疑。这时候一个人说话了:“那好,俺爷爷和俺爹快囚了十多个年头了。如果你们不要钱,你们就帮助俺下葬了吧!刚才俺们还在这里说这事呢!”
“好呀!你告诉俺他们囚在那里,葬在那里,你找好位置,俺们就免费帮助你,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
“什么条件?只要不要钱,能把俺爷爷和俺爹埋葬了,只要不干那缺德的事什么条件俺都答应。”
“埋完你爹后,你必须参加俺们的‘杠子会’,而后帮助其他穷人埋葬人,只有这样俺们才能一帮十,十帮百的,帮助更多的人料理老人遗留下来的丧事。”
“这个自然好说。”
屋里人听后也走了出来,他们商量好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并且那人说:“俺们的组织不仅免费埋葬人,而且俺们还有留声机,俺们自己有棺架、有麻绳,有孝衣,有铁镐,还有旗伞执事,汽灯等用品,保证把你们家老人埋葬的风风光光的。并且俺们是一竿子插到底,不吸烟,不喝酒,不吃饭,一律不收钱。”
村里的人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们既然说了,空口无凭,只有亲眼见到了,他们才能相信。第二天,“杠子会”的人果然携带着工具来到了村里,找到了那个长工,而后他们说做就做,在祠堂支起了灵棚,“杠子会”的人便去石板坡上起了干骨,停灵三日后,果然就帮助把人抬到了坟地里埋葬了。
当这件事情应验,张戴诚和村里人听说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那天张胜利来村里带领“杠子会”帮助穷人料理丧事,众人抬着棺材游街,而张胜利则在前方指挥时,翠鸾、刘四、张平符以及戴诚凡是看热闹见过老三面的人,都不由惊讶地目瞪口呆。显然那人长相和老三简直是一模一样。虽说他已经将近中年了,但是再变,他鼻梁上的那颗痣是怎么也去不掉的。当张胜利挨家挨户的帮助穷人料理丧事时,慢慢地张家庄有三分之二的穷人都加入了“杠子会”。“杠子会”给他们提供衣食,让他们能够抽出时间帮助更多的穷人。一时间,他们把张家庄几百年来囚的老丧,不管家里有人没人的,只要村里有人给他们点坟号地,他们统统埋葬。村里“杠子会”的名声不胫而走。他们从张家庄一直埋到李家庄,又埋到张家庄。从九道川埋到了八道川,从八道川埋到了七道川。慢慢地金牛山周围十里八乡的穷人们以及那些即使家里埋得起人的中农富裕之家,为了图个便宜,少花个冤枉钱。他们也纷纷在自己家里有丧事时,首先想到的就是通知“杠子会”的人来料理丧事。天长日久,由于“杠子会”的义举帮助村里人解除了燃眉之急,因此各个村庄里十有八九的人都加入了“杠子会”。“杠子会”在各个村庄里设立了分会,并且每个村里制作了一副埋人用的灵棚、抬杠等工具。而张戴诚看到“杠子会”在附近村庄势力大增,并且帮助村民排忧解难时,他也一时间好奇心大增。为了解张胜利,他在一天傍晚主动找到张家庄“杠子会”的会长四门的张竹林,见面后说了“杠子会”的好处,而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他语重心长地对张竹林说:“你感觉那个张胜利是不是说话有点生硬?”
“这个俺还真没有看出来。……不过听那口气,好像说话和俺们没有什么区别。”
“你们平时就干些埋人的事情,别的难道不做吗?”
“别的活也做,俺们即埋人也免费帮衬困难家庭。人家这个‘杠子会’就是好。”
“哦!俺感觉他们也确实好,现在社会还有这样的组织不多见了。”
“对了,俺们的总会长张胜利说,日本人快打过来了,过不了几天俺们准备想法如何对付日本人呢?”
“对付日本人,你们如何对付日本?”
张竹林听后,有点自豪地说:“总会长说了,南边的抗日部队已经北上了,就驻扎在山西。国军不抗日,但俺们是抗日的。俺还听说,他们是主张共产主义的,帮助俺们穷人翻身的。”
“什么叫共产主义?”
“俺也不知道,好像就是说,以后照顾俺们穷人的,给俺们穷人找出路的。”
戴诚听后,不仅哀叹了一声。之后语重心长地说:“竹林啊,俺有一个要求,看你能答应不能。”
“你说吧!爷爷。只要能做到,俺就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