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如丝线,以两人之间的木桌为界,向两人慢慢蔓延过来。
如果那一天没有来临,自己现在应该还是一个渔民的孩子,应该已经成家立业,或许陪在妻子身边照看孩子,或许能在晚上忙里偷闲与小弟饮两杯酒。
而现在,这样的生活只能成为幻想而已了。
十五年前,天色阴沉之夜,刚随着父亲捕鱼归来的许氏兄弟在岸上看到一个昏倒在海岸边上的老人,老人身材干瘦,身上不少伤口为利器所致,因此几人以为他是突逢海盗的渔民,将他救下后带到屋子里悉心照料,助他疗养伤势。
谁知道这是噩梦的开端。
老人初醒的几日里,他虽体虚,但神志清明,也十分配合治疗,口中所说之身份也和许石的父亲判断相近,确实是一位在海上遭遇海盗攻击,不得不下水求生的船员,那段时间里他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有时也会和许氏兄弟说两句话,但大多数时间里他只是一个人仰头发呆。
数日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先是附近几户人家频繁出现牛羊失窃的案件,那些失踪牛羊的尸体都会在几日后莫名出现在海岸边上,特点则都是颈部有明显的咬痕,全身血液被吸干,恐怖的死相令众人人心惶惶。再过数日,失踪的便从牛羊牲畜变成了小孩,再往后……则变成了年轻女子。
三个月时间里,失踪的女子已有十数位,这已经是非同一般的案件了。村落通知当地官府后,也自发组织起探查人员,彻夜巡逻,经过前几日这种组织有序地巡逻,失踪事件倒确实平息了一段时间,直到三日后,一名全副武装的年轻村民尸体被发现后,村中众人才意识到村中的吸血魔鬼完全具备了正面袭杀成年男子的能力。
一夜,当许石结束了晚上巡逻,回到家中之时,忽闻厨房中似乎有什么异样动静。他心感不妙,但并未冲动行事,而是叫醒了小弟许末,两个当时已经有十五岁的彪悍少年拿上锄头和棍棒,就算真有歹徒他们也有信心与之一碰。许石点起蜡烛,带着弟弟在黑暗中摸到了厨房的位置,推门而入的那刻,所见到的情形他一生难忘。
老人,那位被自己救回,瘦得彷佛没有一丝力气的老人手中捧着女人的人头,埋头在女人颈间不断啃食。那女人的已经没了气息,脖子一拐,黑发倒垂下来,整张已经惨白的面孔暴露在他们面前。
是母亲。
母亲身上的血一路流淌,流到厨房的角落里,那里还躺着一具尸体……父亲……
怎会这样呢?
两个少年人大脑一片空白,极度的震惊令他们甚至无法握住手中的刀具。许石感觉自己失去中心,不由往前一踏,踏步的声音既出,门内老人抬起头来,谢顶的头上还沾着母亲的血。
他看清了兄弟两人的脸,嘿嘿一笑,随手把母亲的尸体扔在地上。砰的一声,母亲的眼睛犹然睁大,从这个角度看死死盯着许氏兄弟两人,像是在警告他们尽快离开这个所在。
为什么,自己明明做了好事不是吗……
“死,还是活。”老人推开门,笑着把嘴角的血迹抹去,“你们自己决定。”
……
火光冲天,倒映在少年眼中的是曾经的故土,更是先进的阿鼻地狱。
“走吧。”老人笑着提了许石一脚,令后者一个踉跄。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回头看去,身后尽是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老人刻意让他们活了下来,对他来说,这些年轻人是他接下来重要的资源和筹码。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但在老人的压逼下,竟没人敢有一声呜咽。
他们刚刚被逼着放火烧尽了家园,其中甚至还有未来得及逃出的老弱妇孺,有些人亲眼看着他们在火海中挣扎,有些老人曾经笑吟吟地帮他们擦去背上汗水,有些婴儿曾经懵懂地在他们怀里伸出双手,如今一把火中,尽成了向他们索命的厉鬼。
“走吧。”许石喃喃低语,扶起瘫软如烂泥一般的小弟,协同亲手毁灭自己家园的罪者们,走上一条永远血腥的道路。
……
风停,人静,叹息之间,十五年的长恨尽数吐出,弥漫在这狭小空间内的,是恨,更是杀意。
震天撼地两道掌,拉开师徒之战的序幕。心知此仇无法泯灭,血丝邪郎心中不再有任何惜才之情,许石也不再留手,两人同发一掌,掌落桌沿,木桌无法承受两股相向而行的真气,骤然爆碎,木屑飞扬之间,视线受阻的两人听声辩位,双掌再度交接。
一声震爆,许石功力终不如血丝邪郎深厚,连退数步,后背撞碎木门,被迫退出屋内。反观血丝邪郎,起身不紧不慢,毫无紧张之意地走出已经摇摇欲坠的船舱。他虽被小金刚所伤,但经年内力岂是虚妄,加上近一个月以来他不断以人血修炼,伤势已经回复八成,对付卡在六品瓶颈的许石绰绰有余。
血丝邪郎翻动手腕,掌中根根血丝如有生命一般缓缓探出。船内众人被这声惊爆震慑,一时无言,皆不知二楼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
“难道是首领出事了?”
“不好说,说不定是老祖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