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的一柄刀?
五刑者杀过很多人,杀掉的那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刀者,所以他们也见过很多刀。
凶的刀,险的刀,毒的刀,邪的刀……
但从来没有这样一把刀,让人感觉无比的哀怨。
一柄哀怨的刀,却能划破长空,势若惊雷。
因为哀的太过,痛的太深,怨的太多。
而当所有的怨恨堆积到极点爆发时,这柄刀表达的,就只能是一种感情。
“怒。”
老人看着面前裂地摧林的黑刀,说道:“好怒的刀。”
脚步声,踏过烽火和伤痕,呼吸声,盖过流云和月光。五刑者和老人心心念念的魁梧身影,终于在这一刻,在黑刀落地之后显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很狼狈的人。
身上的黑袍到处都是破口,而在破口之下,五刑者能清晰看见他身上未能及时处理的伤口。他的乱发披肩,发上皆是尘土和已经凝结的血污,乱发下的脸脏得宛如乞丐,唯有一双微微泛蓝的瞳孔依旧清明。
老人看向这张自己曾经见过的脸,却寻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即使是已经历经了人世七十年风雨的他也有些恍惚。恨,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
“十年的时间不算短,却依旧减缓不了你的杀性,消磨不了你的仇恨啊。”
来者听到这熟悉的苍老声音,眼中老人的面孔也和记忆中的那道身影渐渐重合,皱起眉头问道:“是你,苏无疆。”
五刑者也是第一次知道老人的名字,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苏家上一辈的老二和老三是孪生兄弟,应该都是“无”字辈的,却不清楚他的真实姓名。
老人微微笑道:“至少,也称我一声三叔吧。”
“叫你三叔……我连那个老头都不认,你还以为我会认你?”来者嗤笑道,丝毫不给这个名义上的长辈面子,睥睨的延伸扫过他及身后五人,道:“你们,想拦我?”
“若是不拦你,你又要如何?”
“去京都。”
“去京都杀人?”
“杀人前,我大概还会问他一些问题。”
“你知道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大人物。”来者顿了顿,“说不定是将军,说不定是宰相,反正能让苏家忌惮,能让你这个老东西出手拦我入京,就说明那人肯定不是小人物。”
“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被说成是老东西,苏无疆丝毫没有介意,而是继续苦心劝解,虽然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费尽心力的劝说,到头来也只是白费功夫,“你已经把当年所有害你门的人都杀干净了,不仅是他们,连同那些涉案人妻妾子女甚至家仆都死在你的刀下,你一日连斩三百人,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还缺一人。”
“只是因为还缺一人。”
“那人不死,案件就不算真正了结,我的母亲和小妹就不能安心合上双眼。”来者冷笑道,“你问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很简单,只要你把他的脑袋摆在我的面前,我立刻转身就走,如何?”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苏无疆知道谈判已经陷入了僵局,这个执拗的侄儿已经想天下人证明了自己的决心,他的杀戮不仅是针对自己的仇人,同样,也是给那些曾经漠视自己的人一份警告。
不要尝试去操控他的人生,否则你便会像那些被他斩死的仇人一样,化作冰冷的尸体,你的良田和豪宅会像那些仇人的林苑一样,被一把火烧成焦土。
“苏唐,回头吧。”
苏唐,酥糖,一个听起来毫无干戈杀伐之气,甚至有些可爱的两字,就是面前这个凶悍中年人的名字。
但没有人会耻笑这个名字,不仅是因为时至今日,他手上血仍没有淌完,更是因为苏无疆明白,苏是姓,唐也是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