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昏暗无光,黑暗中的人们苦苦挣扎,为了祈求宽恕,为了苟延残喘。
于是,他们跪下祈祷。
“请让光重新照耀,伟大的神啊,请您拯救我们,我们愿意献上所有。”
“请您拯救这个残缺的世界,赐予我们精神与灵魂的永眠。”
声音如浪潮般层层回荡,交叠成整齐的音符。
顾澄鸢从昏睡中苏醒,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棒,下意识抚摸那块凸起,还是湿漉漉的。
估计是未干涸的鲜血。
不对,他确确实实被人打了“一棒”。
那位X的力量异于常人,估计是为了试探自己,根本没想过手下留情。
不过现在在哪?
顾澄鸢并不着急,四姐妹说过,若是不幸进入精神世界里,他有七成概率被游荡的幸存者捡回去。
就像是捡路边的小野猫。
既然此刻的大脑还能思考问题,那证明自己的理智还未完全崩溃。
嗯...看来能在此处多停留一会。
顾澄鸢还在盘算待会去做的事情,反倒是捡他回来的好心人按捺不住了,使劲推了推后背。
“大师,大师?大师你还好吗?需要喝点水吗?”
好的好的,大师这就起来。
顾澄鸢终于舍得睁眼,沉重的眼皮令人感到乏力,模糊的视线刚刚明朗,便是一张突兀的大脸。
他就说怎么感觉声音有点熟悉,原来是之前的执事。
周围的景象也大致瞄了眼,精神世界果然如他所料,是地狱般的绘景。
世界被渲染成红色,血的颜色,新鲜的肉块。
微弱的烛光照亮的范围有限,大部分物件也只能瞧见轮廓,但这个家的摆设绝对与现实不同。
大多数物件被奇怪的根须包裹,或者说是藤蔓更为合适。
昏暗的空气里,唯有焦土的气息,是硫磺燃烧后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压抑,恐惧...
屋内还有其他人呼吸的声音,隐约能瞥见啜泣的响声。
谢烛暝似乎不在此处,但这家伙总有奇奇怪怪的办法,也轮不到自己担心。
绝望在所有人心中蔓延,顾澄鸢大概了解到情况,整个思考过程不过三秒,理顺后瞬间换了副面孔。
若是太过于淡然会引来怀疑,但过于恐慌有失大师的风范。
他正在与陌生人接触,自己是被救济的,首先得了解这个前提。
于是带着三分警惕,四分漠然,以及些许的惆怅与感谢,顾澄鸢缓缓开口。
“是你?你...”干涩感在嘴中蔓延,顾澄鸢正准备询问,却被执事先生捂住嘴。
身着燕尾服的执事长舒一口气,轻拍自己的胸脯,他虔诚地捧起顾澄鸢的手,在上面写写画画。
执事没有出声,所有的交流完全靠手写,柴火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不停回荡在耳畔。
“您好,感谢您为了我们来到这里,但是这里很危险,我们不能随便发声,请您见谅。”
可对方刚刚不是还在喊自己起床?
执事若有所思,他也算是聪明人,理解顾澄鸢的困惑,在手上继续写字。
“刚刚那个不是我说的,也不对,那的确是我说的,但不是我刚刚说的,总之你等等就会知道的。”
指尖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执事缓缓抬头,在等待三秒后,四面八方的墙壁发出声音。
一模一样的话,只是音量稍微减弱几分————
“大师,大师?大师你还吗?需要喝点水吗?”
连语气语调都没有丝毫差别。
执事摇摇头,面对眼前的现象也感到无奈,他说道:“看来您可以理解了,接下来我会告诉您这里的所有事,如果您的理智值降低请和我说,我会先暂停下来的。”
喉咙微动,吞咽下一口气,执事的手微微颤抖,手指的力也渐渐增大。
“如果有不懂的尽管问我,还有...谢谢您的到来,我们所有人由衷感谢您。”
那双眼包含期待与兴奋,那是绝望者在瞥见一缕希望后,进行最后的祷告。
根据执事所说,他一直埋伏在张雨旁,自己的意识一般躲在精神世界的边缘,专门收留误入此处的灵魂。
他们位于破旧的房子中,四壁犹如活物呼吸起伏,门框更像是肠子包裹成的。
而顺着窗户往外看,又是分化明显的两界。
左侧的半圆空间把任何光源吞噬,根本无法查看到内部景象,而右边则是火焰燃烧的地狱,将半边天染成血红。
黑与红在互相侵染,而在两界之间存在一条污浊的河,同样望不见边际。
无数人从另一边缓缓趟过河流,他们的后背有火焰在燃烧,又被黑水吸收,皮肤像是炭化,变得焦黑。
他们的步伐颠簸,无神的模样犹如木偶,呢喃着听不懂的话语,朝着黑暗走去。
“伟大的…”
“我们来了。”
那便是被蛊惑的人,他们的理智值已经降低到一定程度,只会听从祂的摆布,是最低级的存在。
也是成千上万,普普通通的人类。
执事惆怅地眺望这条河,有限的力量让他意识到渺小,每天只能目睹惨状。
他在顾澄鸢手上写下慰问,关切道:“您现在的精神如何?需要休息一下再听吗?”
即使是已经得知的信息,但随着精神的崩溃,大部分信息又会变得琐碎。
对于执事而言,即便是简单的回忆,展示眼前的乱象,也令他有几分吃力。
见对方因理智值下降而导致呼吸加重,顾澄鸢早有所料。
地狱就在身边,就在脚下,眼前,精神崩溃是必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