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整个天地瞬间如同白昼。
将所有一切尽皆照亮。
紧接着隆隆雷声炸开,震得屋檐都在嗡嗡作响。
“黎员外家,已经没了。”
男人脸色雪一样惨白,嘴唇却有些不正常的鲜红。
看上去就像是化了妆的死人,在雪白电光映照下,给人一种莫名阴森诡异的感觉。
他死死扶住门框,仿佛用尽力气才能将这句话完整说出。
黎员外家没了?
这个没了,到底是怎么没的?
究竟是跑了,还是死了?
但看报信人的表情和语气,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苏暮猛地愣住,一时间如坠梦中。
还有一道寒意直冲头顶,身体也不由自主猛地绷紧。
整个后半夜黎家府宅都在吹吹打打,还连带着让他做了个噩梦。
结果才刚到了黎明时分,一大家子就全部横死家中!?
门外的人苏暮并不陌生,算是自家拐了几道弯的远房长辈,年轻时曾在城中做过官府杂役,如今在苏父支持下当了苏黎庄的保长,大小也算是东西两庄的上层人士。
只是让苏暮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曾经参与过缉盗剿匪,真真正正杀过人见过血的苏保长,竟然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寒冬将至,却有惊雷横空,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陈峘眉头皱起,声音也变得有些凝重。“苏保长刚刚说的是,黎员外一家都死了?”
苏保长回头向后看了一眼,仿佛还有些毛骨悚然,“都死了,黎家上下十几口人,连同宅子里的丫鬟仆役,一个都没能跑掉。”
陈峘听闻此言,顿时眯起眼睛,“我记得你不是也去帮忙了吗,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前面办白事是老爷叫我去帮忙的,说我们苏家和黎家虽然分为东西两庄,但平日里的相处还算和睦,因此面子上的事情必须要过得去,以我的身份过去走个过场也算比较合适。
但就在昨天下午,黎员外却把我们这些外人都赶了出来,他只说当晚办红事用不着旁人在场,让我今天一早再过去搭手,其他一应事情都不需要去管。
所以我昨夜便在家里弄了两个菜,又开了一坛……”
“说重点。”
陈峘拍了一下门板,“都什么时候了,人都死了一片了,你还在这掰扯些有的没的。”
“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做的,是不是流窜过来的匪寇,有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应该不是匪寇,因为在我过去的时候,黎员外家摆在明面上的财货还在,没有被拿走一分一毫。”
苏保长说到此处,激灵灵又是一个寒颤,“而且我在黎员外尸体上也没有找到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吓死,或者是被冻死的一样,整件事儿都透着一股子阴森诡异的感觉。”
陈峘不等他说完,便追问道,“新娘呢,你早上过去见没见到新娘?”
“我看到新娘靠在棺椁上一动不动,应该也是死了。”
“你确定新娘子也死了!?”
苏保长愣了一下,“她都那个样子了,难道还能活着不成?”
陈峘沉吟许久,“我把家里安排一下,然后你带我去看看,记得路上多叫几个壮丁,让他们都拿上趁手的家伙什,一旦遇到匪徒就不要犹豫,直接给我把人往死里干。”
说完之后,他又关上小门,低声吩咐了一句,“暮少爷先去藏起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苏暮深吸口气,“峘叔,真要是有匪徒潜进了庄子,留家里反倒不如和你一起,人多了也算是相互有个照应。”
陈峘犹豫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一行人脚步飞快,很快便到了黎家大院门外。
昏暗天空下,细密雨幕中,一栋灰色宅院静静矗立。
黎家大院前门半开,内里晦暗沉寂。
除了风声雨声,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看着就像是一头陷入沉睡的怪物,要将所有进入的生命尽数吞噬。
苏暮穿过庭院,刚刚来到堂前,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至少十几个人横七竖八躺在那里。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变成了尸体。
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表情惊恐,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极度可怕的事情。
不过苏保长说的不错,这些人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口,地上也未见流淌的血迹。
只是稍微靠近一点,便有寒意扑面而来,就像是刚刚从太平间冷库中运出来,浑然不似刚刚死去不久的情况。
苏暮喉咙涌动,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死人,只感觉后背阵阵发寒,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冷汗。
他将目光从地上尸体移开,转头看向门洞大开的厅堂。
风雨不停向内灌入,打湿大片砖木地面。
就连摆放在正中位置的红色棺椁,都在滴滴答答向下淌落水珠。
还有一个头戴盖头的窈窕身影,背靠棺木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所穿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体表面,显露出玲珑毕露的优美曲线。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裙下淌落,与冰冷雨水混在一处,浸染出这片灰暗地面唯一不同的颜色。
苏暮在堂前停下脚步,这一刻莫名有些怔怔出神。
红色棺椁,红衣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