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已经死了？”

随雨安顿感诧异，显然他是没想到唐桦会这样回答，只能说荒诞无稽。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粗略一想竟还有些合理，毕竟你越是感觉不可能的事情，反而越是有可能发生。

不过，你要是真死了，那现在跟我说话的人是谁？难不成是回光返照？可那不是在人死之前才会发生的事么？

“嗯……”唐桦微微点头，又继续说道：

“虽然我没有什么证据，无法去证明自己的死亡，但我能深刻感受到……在时间结束的时候，我，就死了。”

“什么感受？”

随雨安追问，因为能像现在这样，双方都还算正常的对话机会本就不多。

一个现在会“时常发癫”的壮汉，一个平常有“语言障碍”的死鱼，这样的组合在此时反而很是健谈。

“在从这里醒来之前，我和其他同学们所看到的，都是在一片血红的深水底部，很真实，那窒息感让我们几近绝望……”

像是触发关键词，随雨安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血红的深水？！原来他们和自己最开始看到的真是一样的！

唐桦没有注意到随雨安脸上的细微变化，依然自顾自的倾诉起回忆。

经历过这么真实的处境，同学们醒来后肯定不免交流，唐桦也是如此，而且在讲述后发现，他们所看到的经历的都是在同一场景之中。

“……然后我们无一例外，都是下意识的拼命了的朝上面游，即使是那些根本不会游泳的同学，他们也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尽全力的挣扎……”

“然后不管游没游上去，你们都醒了？”

随雨安给出自己的想法，当时他是在游出去的一瞬间醒了过来，要是游不出来就会死的话，那学生们中应该会少很多人，但现实并非如此。

“是的，都醒了……”同时唐桦不经意间的瞥了眼随雨安。

“……你是最后一个醒的，应该是有印象吧？”

随雨安默语，在这里他的确是最后醒的，可那段时间里，他的意识并不在这儿，记忆里也只有一些当时的陌生画面，

果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就很容易忘却。

那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两个空间的转移？随雨安对此也不清楚。

但他只知道，在血水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选择自救，那时的记忆还没恢复，没有很强烈的求生欲，前后所用的时间必然很多。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从血水中醒来后，不应该是在白色长廊么？他们则是直接醒了？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比他们多了这段时间，才导致自己最后醒的？

随雨安自己心里也是对这个想法半信半疑，但这种探究本质的事情，就算弄明白了，对现在好像也意义不大。

最多只是搞清楚事件的前因后果，而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则就会变得如同纸上谈兵。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比我们晚醒这么久，但只要能醒过来，就证明你当时想活，而且只要有想活下去的欲望……就肯定会醒。”

唐桦的神情愈加凝重，苍白无力的面容和他那几乎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格外不搭。

真的就像是个死人在倾诉生前的嘱托一般。

“……但是，在刚才爆炸的瞬间，我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看见我身处血水底部，没有挣扎，没有……任何的求生欲望，即使我很害怕，很恐惧，但心理上，却一直空洞洞的。”

随着唐桦的话逐渐抽象起来，随雨安眉头紧锁，同样，他又被这种熟悉的感觉给困惑了。

说到底，唐桦这情况和自己不久前感觉不会后果自负一样，全凭猜测，只靠着一些捕风捉影的线索和信息。

但随雨安也不可断然否认，万一呢？万一唐桦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死亡，那么他接下来又将何去何从？

是跟上自己，还是……让唐桦走他的路。

见随雨安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唐桦也只是浅浅扬起嘴角，表情中充满自嘲的神情。

“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起我，平时装作班级里的扛把子，一旦遇到真正困难就彻底塌台，变得比谁都软弱无助，平时光批判说教他人，却连自己都无法识别，是拯救别人？还是，仅仅是要妄图拯救自己……”

话语暂息，唐桦撑着膝盖缓缓起身，目光与随雨安相撞，将近一米九高，正值风华正茂的他，此刻面容上却流露出尝尽人间苦乐般老者的神情。

“但是，即使我现在软弱无能，应被唾弃，应被嘲笑。

拼尽所有的力量，耗尽所有的精力也应当是我所要做的最后贡献，哪怕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