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看到梅妃娘娘只身一人从云若寺出来,向西边走去,微臣和白侍卫怕出什么意外,便隐在人群中,悄悄跟着她,却没让她发现……”
蕙兰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同时也看到,身边的思菱,也是敛声静气,一张脸绷得紧紧地,微微惊恐地看着陈侍卫。
陈侍卫轻笑一声,接着缓缓道:“……所以微臣可以作证,刚刚思菱姑娘说的句句属实。微臣亲眼所见,梅妃娘娘确实去见了父母,还说了好一阵子话,并无其他逾矩之处。
微臣返回后,已如实向圣上禀报,圣上言此非大事,念及梅妃娘娘思亲之情,便不再声张,亦不追究。未料今日竟有人提及此事,微臣既已知情,便做一证人,以免梅妃娘娘身怀六甲,仍蒙受冤屈!”
蕙兰本是无奈之举,未想到陈侍卫竟如其所愿,甚至超出她的预期,圆满地替她解了围。
蕙兰如释重负,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脚下一软,几近跌倒。
太后看向她的目光,也终于温和下来。
她起身走到蕙兰面前,伸手将她扶起,长长地叹了口气,温言说道:“原是去见了父母,此等小事。你大可求得圣上,或告知于哀家,大方前去,亦可索性让你母亲入宫看你,何必用如此不堪之法,遭人误会?”
蕙兰尚未答话,湘妃便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插话道:“太后娘娘,按宫规,后宫嫔妃,未经许可与父母族人相见,亦是大忌……”
太后侧过脸,静静地看了湘妃一眼,方才淡淡说道:“既如此说,太监亦不可出宫,湘妃不也网开一面,让赵强去为其母送终了……宫规是宫规,人情是人情,对下人尚且如此宽容,何况梅妃呢!”
湘妃的脸微微一红,倒也不恼,歉然笑道:“是臣妾狭隘了,只想着身为嫔妃,更应严于律己,为下人做表率,竟忘了体谅梅妃妹妹对父母的思念之情!”
她说着,又朝着蕙兰端庄地鞠了一躬,言辞恳切道:“事已说清,妹妹切勿怪罪。臣妾听闻赵强所言,觉着有必要回禀太后娘娘,查明真相,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传扬出去,有损妹妹清誉!”
蕙兰冷眼凝视着湘妃,她依旧笑容灿烂,毫不避讳蕙兰眼中的锋芒。
湘妃此女,委实可怖!同样是勾心斗角,同样是算计陷害,她却不急不躁,不盛气凌人,做事留有余地,进可攻,退可守。
太后不再理会湘妃,挥手让陈侍卫退下,而后对蕙兰道:“罢了,念在梅妃你有孕在身,哀家便不再责罚你了,下不为例。你且回去歇息吧,适才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事关重大,不论何人,哀家都要传召问讯!”
蕙兰低声应道:“臣妾明白。”
思冰和思菱一左一右搀扶着蕙兰,正欲起身离去,忽然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且慢!”
蕙兰抬头望去,心中一惊。竟然是多日未见的皇后。
只见皇后身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如今已是初夏,她却似乎仍惧寒,在外又套了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褙子。
仔细端详,皇后的确面容憔悴,且瘦了许多。两颊微微下陷,颧骨凸起,使她那原本端庄华贵的面容,多了几分阴郁戾气。
太后见皇后进来,关切地问道:“皇后今日怎的起来了?身子可有好转?”
皇后微喘着气,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多谢母后关心……今日天气尚可,臣妾勉强能起身,便想着来向母后请安,不想进门就听到正殿喧哗,便未让人通传……倒是凑巧看了一场好戏……”
皇后说着,轻蔑地看了蕙兰一眼,便立刻直视着太后,果断地说:“母后,有些事,臣妾本想等彻底查清后再向您禀报,但适才目睹梅妃恃子而骄,得到太后和皇上万般宽容与怜爱,实在难以容忍……母后,臣妾怀疑,梅妃腹中胎儿,根本不是皇上的血脉!”
皇后话音刚落,整个正殿瞬间鸦雀无声,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
太后纵是阅历丰富,亦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后。
片刻后,太后沉下脸,低声斥责道:“简直荒唐,你身为六宫之主,岂能随口胡言?莫非是病了一场,脑子糊涂了?”
蕙兰更是怒目圆睁地盯着皇后,眼中几乎要渗出血来,
“这阴险狠毒的女人,是疯了吗?竟敢如此信口胡诌!想想看,自我入宫以来,遭她多少次诬陷。如今,她更是红口白牙,往我身上泼这等肮脏的污水。这是要趁皇上不在,将我、将我腹中的孩子,赶尽杀绝啊!”
蕙兰赶忙跪地,义正言辞道:“太后娘娘,皇后多次陷害臣妾也就罢了,现下竟敢污蔑臣妾腹中龙儿,臣妾绝不能容忍……望太后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
皇后冷冷地斜睨着蕙兰,突然诡异一笑:“梅妃,你这是心虚气短气急败坏吧?本宫身为皇后,既然敢这么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蕙兰凝视着皇后,至此方知,她与湘妃不知何时已结成同盟。“今日所发生之事,皆是预谋,湘妃首指,皇后继之。环环相扣,波波折折,观之,若不将我钉于耻辱柱上,她们必不善罢甘休。”
皇后与蕙兰对视片刻,便转身跪地,抬头望向太后,仿若怀着破釜沉舟之勇,语气坚定:“母后,臣妾病中亦未停歇……臣妾因疑梅妃,故而暗查,此查,令臣妾心如刀绞……”
她指向蕙兰,切齿道:“梅妃此妇,放荡不羁,秽乱后宫,与前太医温秋实,及西南叛将章威,皆有奸情!”
蕙兰闻皇后言及温秋实与章威之名,脑海瞬间空白,耳中似有千万蜜蜂,嗡嗡作响,令其整个人陷入无意识之态。
然仅刹那愣神,蕙兰便迅速清醒。
“我有何惧?与章威有情者,乃姐姐,且为近一年前之事。若皇后手握证据,以其为人,岂会待今日方来算账?
与温秋实,虽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自决入宫那刻,便狠心断情。相认之前,他一直仇视怨怼我,何来私情之说?相认之后,即便他知晓我真实身份,我们亦无半点越矩。
至于我腹中胎儿,无人比我更清楚,千真万确,乃皇上血脉。故,未做亏心事,我何惧此毒妇之信口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