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确实向吐蕃借过兵,次旦桑杰承认了。
御座之前,明晃晃的烛火下,刘备看着次旦桑杰的面貌,问道:“借成了吗?”
“当然没有!我们吐蕃只借兵给你们大唐天子。”
“陈将军忠于陛下,定不会被杨国忠所惑。”刘备说道。
对于刘备这般模棱两可,不知道是何种目的的说话,众人却有些迷糊。
“将军何意?”高力士眯起眼,声音有些尖锐。
刘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旁边的韦见素,又看向了对面的高适。
观察到这一点的高力士微不可察地有些警惕。
圣人已经决断由李亨与杨国忠共同背这个锅。那这案子再如何,也动不了圣人心意。
此案还在争的不过是大势,圣人想的是敲打朝中重臣,韦见素想得是与杨国忠划清界限;而高适等人想得是除去尸位素餐之徒,不让天下人再心寒。
而面前这人又想的是什么呢?
高适盯着刘备,冷冷笑道:“刘将军,我问你,你是否与杨逆同流合污,图谋不轨??”
“我确有参与,杨国忠称其有圣人的密诏,让我忠于王事。”刘备垂着眼。
“好!臣高适奏请圣人,将此人下狱……”
“马嵬驿之变,禁军大乱,太子叛逃,末将确实需要负些责任。”刘备接着很清楚地说了出来。
他起抬头,继续说道:“而太子早有诛杨国忠之意,国忠也欲图之,只是太子先发制人,杨国忠那时也是惊慌失色。”
“你如何得知?”
“此乃我亲身所历。”然后刘备突然再指向陈玄礼,喝问道:“太子掩杀而来时,我军要败,你为何扣住精兵不动,但在两军搏杀俱无法脱身时,才率吐蕃骑冲杀太子!”
“一击而中,有何不可?”
“吐蕃骑为何会与你而动!”刘备猛地一把抓住了一旁的次旦桑杰,问道。
“我……”次旦桑杰被吓了一跳,但马上遮住了嘴,不肯言语。
“吐蕃人明大义,为圣人护驾而已,我指挥得动有何不可?”陈玄礼往前一步,针锋相对道。
“我看你陈玄礼是想杀太子灭口,想遮掩一些事!”
“胡说!”
“你手中禁军为何不动,杨国忠在和你争什么?为什么他与你争完后你才参战?你可敢说?!”
陈玄礼的眼珠渐渐变红,冲胀着血丝,对着刘备怒吼说,“信口雌黄,你胆敢诬陷于我!我却是想遮掩什么事?”
“阵前杨国忠警告于你,他手中有你与太子勾结的证据!”
陈玄礼脸色狂变,刘备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与太子合谋,欲杀杨国忠,欲杀杨玉真!”刘备大喝道,然后他又将手指向了站在外围的众臣们:“而朝中还有人在协助此事!”
这时候在场的人,包括韦见素、高适在内,无不脸色微变。
杨玉真还活着呢。
杀杨国忠是一码事,但杀圣人的女人,这又是另一码事了!
高力士看着刘备,一会儿后发出了两声干笑,“你真是个武夫啊,胡说八道,陈将军服侍圣人与贵妃多年,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我确是得了杨国忠的授意,太子也确是想杀杨国忠,还想杀贵妃......”
屏风后的李隆基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
“闭嘴!”高力士厉声斥责道。
高力士皮笑肉不笑,带着淡然森森语气说道:“一派胡言!太子与杨国忠本就是一党,意图谋逆,怎么会杀贵妃?”
旁观的韦见素忍不住了,他走前一步,说道:“太子与杨国忠一党,你太年轻,没有看出来。”
“杨国忠本已位极人臣,他与太子合谋图什么?那贵妃知不知情?”刘备逼问。
图穷匕现!
此时,有几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须知,圣人今日说这件事,高力士来回敲打,可见决意把锅甩在杨国忠和李亨身上。
圣人不关心真相,圣人只想有一個体面的交代。
总之,旁的都无妨,若贵妃与杨国忠交构会如何?
杨国忠谋反,那贵妃怎么办?
恰似此时,刘备话里话外只一个意思“贵妃可能与杨国忠联手谋逆!”
这事谁敢查?
谋反要诛九族,那贵妃诛不诛?
谁又敢动圣人的女人?
……
有人敢动!
“刘将军言之有理!”忽然,人群里的高适,扯着洪亮的嗓子,首先喊出了这句话来。
世途多舛,而谏议之臣未尝乏也!
旁边有人不断做手势,想要他不要出声。但高适不理,往前一步:“杨国忠谋逆,贵妃可否知情!”
高力士立马面色大变,喝道:“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谋反?此事与贵妃无关!”
高适道:“国忠谋逆,贵妃在陛下左右,天下忠臣岂敢自安!”
他再往前一步,大声道:“圣人乃天下共主,应以国家社稷为重。贵妃有嫌,陛下应洞察时局,以国家大事为先,远离声色之娱,专心于朝政……”
“够了!”高力士拍案叱道:“妄自指责贵妃,大胆!”
高适腰板笔直,面无惧色地应道:“荔枝千里路,俊马死征途。臣深心忧国事,不得不发。”
说完,高适跪了下来,摘下头上的幞头,一副任君发落的样子。
台上的高力士的手心已经攥出汗来了,他的脸变得极为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