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国难之时,不乏慷慨义士,右相可记得张介然提到过的那位刘都尉?”
杨国忠想了想,想起了这个人,说道:
“你不是说他向来仁善,不是‘怯懦’之讳称?”
“非‘怯懦’,我观此人虽真执迷于繁琐‘大义’,但胸有大志且控兵严谨,是府兵中少数帐下将士可效死命的,右相谋划之事贵精不贵多。”
他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
“右相,我觉得大事可成。”
严天石简单明要说道。这正是官场的要诀,很多事往往只点题一句。
而杨国忠肯定听得懂,他却低声苦笑很是犹豫,小声问道:
“真要到了那种地步了?”
严天石抢过话头道:“太子虽是东宫国本,但居心叵测,以下非上,已非纲常之道,其有精兵四百,此人在大节上是靠得住的,只要扣住陈玄礼,以圣人手谕召刘都尉领兵侍卫在侧,我等急入川蜀,大事可成……”
“圣人必不肯下此手谕……”杨国忠犹豫道。
“他又不知道是否真为圣人之令!”严天石一急,这大不敬的话就说了出来。
杨国忠被这一句吓得愣了愣,他虽跋扈,却从未做过矫诏这种事情。
严天石却心中有些精疲力竭,躬身道:
“右相要尽快决断,时不我待啊!”
——死到临头了还犹豫!
严天石心中暗苦,他抬头继续劝说:
“刘都尉此人,我在其营中亲眼所见,治军严明,行事果决,国事至此,右相只有信他,才有挽狂澜之巨力,扶此大唐之将倾啊。”
他继续道:“右相,如今乃是关键之际,已经有忠臣志士效命于前!右相切不可犹豫踌躇,失了先机!”
杨国忠思索良久,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摇头轻叹道:“圣人还需要我制衡太子,定不会坐视太子害我。此事需从长计议。”
他继续挥手道:“我会劝圣人调河南府兵拱卫在侧,但余下之事日后再说。”
严天石看着杨国忠,眼角上一丝绝望浮了出来。
之后再说,再说就死翘翘了。
身为大唐宰相,平日贪虐成性,肆意妄为,敢违逆其令者皆被其迫害,但遇到这大事却这般少谋寡断,甚至都不如刘备那个小小府将看得清。
“望右相早下决断。”严天石长揖作礼,一本正经地做完这些虚套,有些失了斗志。
杨国忠这优柔寡断的样子,他看不到一丝希望。
难道要听天由命?严天石这般想着。
……
……
第二日天还未亮,大军已经起身,河南府兵也接到了命令,令其随行于圣驾右后侧,刚好隔开了陈玄礼的禁军和太子的两千殿后卫军。
看来严天石说服了杨国忠,杨国忠真要行那挟天子之事了,刘备这样认为着。
他稳稳骑着马,看着自己前方的圣驾。
虽已礼崩乐坏,但李唐天家余威尚在,还是有众多的宦官与宫女跟着。
宫人阉宦,向来都是天家的奴仆,但是背靠皇权,他们早已是帝国政治重要的一部分,依靠皇权这颗大树不断济养自己。
刘备也一直关注禁军的状况。禁军久侍皇帝身边,也必为皇帝最相信的将领才手握重兵,他才能高枕无忧,禁军也定是最精锐、武备最精良的。
禁军盔甲齐备,但明显人心惶惶,旗帜东倒西歪,刘备把令狐骨喊了过来。
“你觉得禁军战力如何?”刘备皱眉问道。
令狐骨眯了眯眼:“禁军看着阵势大,但总得有些,额……”
“暮气。”刘备看着远处说出了这个词。
令狐骨滑动了一下喉结,低头说道:“这些人看着训练得法,营养充足,身材占优,但无甚……锐气,咱一冲绝对可以冲进去,说不定会冲垮,但后面的纠缠肯定就吃亏。”
“朝中有奸臣想挟天子,圣人下密诏令我等勤王。”刘备淡淡说道。
“愿效死命!”
令狐骨脚下面像是装了弹簧,噔地一声弹了起来。他心中一阵兴奋,仰起头看着自家将军,心中竟忍不住泛起一阵得意。
我家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连圣人都得仰仗将军。
……
“打仗胜败往往也在一瞬间。”看着远处的禁军队列,刘备眯着眼睛道:“禁军训练精良,见识多,但想的也多,军心也乱。兵法有云: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禁军三千人只要阵型不齐,莪们这四百人就可所向披靡。”
他真地开始仔细谋划,冲乱这三千禁军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