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龙喜食虎虣,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这也是困扰我族的谜团,每当焰晶洞开启,独龙就会有感应,哪怕千里万里也阻断不住,所以独龙神秘非凡,无法解释。”
“难道只有明月山才有焰晶洞?”
“目前看来是这样。”
“你们知道埙声唤虣的事吗?”
“当然知道。”
“是族里的神技吧?”
“可以这么说。但它不是我族的原创,就像乒乓球是英国人发明的,后来成了我国的国球。”
“听鹿昆说,要取猿眉,没有独龙是万万不行的?”
“猿眉生长在飘风谷的悬崖绝壁上,有毒蝗和使人产生幻觉的泪虫,只有独龙这东西不怕,我想这就是一物克一物的道理,要采摘它们没有独龙是过不去的。”木生长回答了众人的提问,见酒一直放着,大家也没再动筷,心里焦急,说完举杯相邀道:“还是喝酒吧,我敬大家,将进酒杯莫停。”
看来木生长有些学识,事后盘龙笑问鹿昆,鹿昆说,那是,想当年木生长也是像自己这么过来的,眼见和能力都不差,在族中的威望是很高的。
大家在木生长的注视下又把筒子酒举起,但只有姬再春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木生长高兴,吩咐熊皮又把酒加满。
姬再春连声说谢,然后满面迷蒙地说道:“木族长真是海量,实在佩服。”
“姬总也不遑多让。”
“我想问个人名。”
木生长斜睨着眼,一脸期待的神情,随即哈哈一笑,让我猜猜,说罢故作神秘问道,不会是支进吧。
族长真乃神人!
米一和上官竹夹菜的筷子犹豫在半空,支沃若灵动妩媚的双眸一瞬间凝固如烟。
“支进,大明神木厂的花园匠首,不过这个人寨子里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哦,怎么说?”
“姬大师不会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埙声唤虣吧,其实我和鹿昆都会,还有四百多前留下的猿眉石函,不过我们一直把它保存在飘风谷的醒龙缺。”木生长眉飞色舞,把着酒筒的手微微颤抖,而后长吁一口气深情地吐出四个字,“只待今朝。”
听木生长此言姬再春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难道家族对猿眉的历次征伐之所以屡次未果,都是因为独龙人的阻挠?这种念头只在谈笑间忽闪即逝。事后细想,又觉得很是不当。族人遇见过毒蝗和泪虫,证明已经到过飘风谷,只是缺少三足乌的帮助才折戟沉沙。在族志中并没有有关独龙人的描述,否则那么多次的失败一定会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以诫后人。
难道是支进的故意而为,在石函卷轴上不说透,不希望?想想也是解释不通。倘若如此,支进又何必以石函相托,并同意对猿眉的猎取呢,这样做无异此地无银掩耳盗铃,完全没有必要。
木生长一定多少知道家族历史上对猿眉的失败征伐吧,木生长回避这段历史,自己就没必要再问,四百多年过去了,问了又能怎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支进如何安排,独龙人都没必要帮你,在族秘存在泄漏风险的情况下更不可能主动帮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时分的独龙寨在夕阳的映照下柔美不可方物,更加衬托出耸峙于天际挺拔而阳刚的雪峰身姿,广场上不时传来独龙族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穿梭于流变时光中的大人身影,所有的一切构成一幅和谐静美的图画。
只身其中,姬再春无限感慨,风云际会,大家才走到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迈进,也许只有在河清海晏的当下才能实现这个目标。看着向他走来的鹿昆和熊皮,他笑了。那些同伴中午酩酊大醉的模样浮现眼前,现在又要接着畅饮,米伯和竹大师应该还没醒吧。
刚进鹿昆的家门,一袭倩影亮了双眼,美丽的骨桑朵正在忙前忙后地张罗。火塘边已经摆上了碗筷,不断上蹿的火星子在轻淡的柴烟中跳跃,铁架上熏肉的浓香弥漫开来,刚刚有所回环的味蕊又渐次打开。晚上的这顿饭少了四个独龙族兄弟,看来要想像中午一样喝得你醉我晕是不可能了。
木生长和石当此笑呵呵地走进来,喜悦和坦然依然浓厚,看见已然在坐容光焕发的三位大师不免一愕,好家伙,比我还能喝,内心又增添了几分敬意。大家各自坐定,鹿昆举起了碗酒,一脸虔诚地说完祝酒词,便把碗抛向空中,那碗翻了两翻,碗口朝上落在了铁架上,随即寂静的空间被快乐的阵阵喧嚣打破。当此任谁也没注意到,一直注视着这边的骨桑朵看见碗口朝上端端地落在铁架上,嫣然一笑,满足地转过了身影。
晚上的酒喝得比中午文雅了许多,姬本灿激情依旧但再不敢一筒一筒地敬,两位女将把睹龙计划改在了第二天,期间有关于飘风谷的话题在漫无目的的笑谈中被提及,每当这个时候,该就是鹿昆和熊皮的表演时间,木生长和石当此偶尔附言几句,说得多了,有关于飘风谷的各种画面自然被心生向往的山外来客给拼凑得七七八八。
鹿昆说,独龙的栖息地在寨子的西北部,那地方叫多隆雪山,雪山四周分布有十七个大小不等的湖泊,因环境优渥生活着众多的野生动物,它们和独龙一道在垂直植被带中构建起完整的食物链。其中有那么两个湖泊充满着强大的地热能量,是独龙生产孵化的地方,只不过,近几次的生产并不顺利,主要原因是地热能量出现了变化,变得很不稳定,所以不得已才不远千里改在妖月湖生产。
独龙很神秘,是我族的保护神,至今我们也无法弄清楚它的来龙去脉,我们不敢也不想把它公之于众,传承到今天完全沿袭的是古老的传统。也许你们会问,何以跟它们建立起生死与共的友谊,这点我就不便说了,但与之建立契约的族人始终不能超过十个,这是族规,任谁都不能坏了这规矩,只有在人老去的情况下才要在寨中重新选拔。
外界知道独龙的大有人在,但我们有相对封闭的环境,又有当地政府的保护,更有族人的勇敢担当,所以每一次外界对独龙的侵袭都会无功而返。曾经,政府机构有过考察,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利用先进科技扩大种群数量,族人不同意,最后政府尊重了我们的意见,我想放归山林,啸傲雪原才是它们真正的归宿。退一万步讲,只要有那么一天,我们自然不会坐视独龙的消亡。
鹿昆又说,猿眉石函的内容我们看过,但只有族长、巫师和准族长三人可知,这是从四五百年前就有的承诺,也可算是族中的秘辛,反正对族人也没多大作用和影响,所以信守承诺一直延续下来。石函里的晶钥我们也看过,要不是我在妖月湖保护三足乌生产期间看到了你们策划的玉山天坑旅游宣传周的活动新闻,哪会有后来的一连串偶遇和安排。
姬大师深入虎方小邑我们几个都知道,姬氏族人历史上对猿眉的猎取我们也知道,但我们更知道,猿眉石函并不属于他们,真正的雇主还没出现。所以没办法,只好暗中观察等待时机。
邀请你们前往大罗天也是没办法的事,妖月湖到多隆雪山何其遥远,有个中转站自然理想,不想这样诡秘的地方却被原田知道,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妖月湖、大罗天、多隆山三个独龙的生产地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外人了。我们正在查,特别是那些外出打工的族人,是谁鬼迷了心窍一定要把他查出来,这种用全族人利益换取私利的行为必要严惩。
鹿昆还说,飘风谷就那么回事,对外人来说要想进入难如登天,但对族人来说却易如反掌。有独龙的帮助,那些毒蝗、泪虫都不是问题,不过有的年份毒蝗和泪虫会有大小和强烈的区别,族人在猎取猿眉的时候有过死伤。
“那地方在哪,远不远?”
“在多隆雪山中,两天的路程。”
“你们的族人都有过死伤,证明是有危险的?”
“当然有,三个方面,一是飘风暴雨,飘风谷很长很深,常年有雾霭笼罩,气候阴晴不定,稍有外力的作用,便会大雨倾盆,大到看不清前路,加之风息不定,要有很好的骑行技能。二是毒蝗,这种蝗虫是一种亚洲黑色土蝗,每年两季,每季通常有五个龄期,在气温偏高的年份会快速地缩短龄期进而发展为成虫,它们栖息于海蓬子瀑布周围,非常敏感,已经进化出了较强的防御技能,那就是毒,到时密扎扎落在你的身上一顿乱啃,是个人都招架不住。”
“一定有办法对付吧?”
“独龙有声波攻技,它那诡异的婴儿叫声就是最好的武器,虽然杀不死黑蝗,但声波斗技一开,黑蝗便会散开逃离。三就是泪虫,有致幻作用。海蓬子瀑布是一处天坑露天瀑布群,范围广大,并不是你们想象当中的玉山天坑,说它是天坑是说这地方相对于周边山形像是天坑,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天坑。猿眉的生长地就在海蓬子瀑布的中心居延丘上,而所谓的泪虫就生活在居延丘,这是一种恰如人的眼泪般大小形状的生物,喜欢吸附在山石苔藓中,聚众成群,一旦感觉到不适便会嗞嗞地产生共鸣,发出诡谲的红光,看上去像一片火红的烧碳,光和声音都会侵蚀人的大脑神经,让人产生幻觉。”
“又是独龙的声波斗技吧?”
“说的没错,奇就奇在这里。你不会以为独龙的声波斗技只有一种吧,在沙滩小岛上它就发出过两种以上的声波斗技。独龙的声波斗技不仅能驱散毒蝗,更能化解泪虫的红光,只要婴儿之声响起,那泪虫的红光就会收敛起来,有强烈的压制效果。”
“看来独龙还真是个宝贝。”
“有了三重阻碍,你想想要顺利取走猿眉没有独龙能行嘛?”
酒越喝越多,话越说越妙,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神秘的期待。虽有期待但各自的内心却是不同,明摆着,现场在坐的人中除了盘龙、玉刀、上官青衣和姬本灿,其他人连三足乌的毛都没摸过,更遑论具备精湛的骑行技能了。三个老家伙满脸沮丧,最后的精彩怕是又要以看客的身份两手空空了。
木生长看在眼里,嘴上却嘿嘿怪笑,说是绝对不会让大家白来一遭,这项光荣的任务就交给鹿昆和熊皮吧,必须让每一个人都亲眼目睹猿眉的真容和风采,畅快去安全回,否则族规伺候。
盘龙清晰地记得,在志得意满后临行告别时三个老家伙的嘴脸,米一的胸膛挺上了天,豪言壮行不言愁,上官竹的眼笑成了线,誓要八珍掩冥眢,姬再春拿出陶埙,吹了首送别,还有被长竹楼窗框进泼墨山水画中上官青衣和支沃若的青春大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