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心可用，当这些凶厉的男人鼓起腮帮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那些晃悠悠的蛮人骑着牲口，在后花园散步一样来到他们面前。

“嚯！你们是逃兵？还是洗劫了一群垃圾的强盗？”这些高鼻深目的人是东哥特人，他们不会相信帝国的军队敢来拦截他们，弗兰看到眼前与他们交涉的两个人中，一个骑着马、一个骑着瘦到见骨的骡子。

这些家伙在北方穷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把弯刀叮当响，就靠着上南边抢一把发财。

“喂！你们要是敢在这里抵抗，我们会通知头人，头人会告诉你们的皇帝说你们不遵守约定，这样你们的皇帝就会割下你们的脑袋来讨好我们！大英雄阿拉里克在打碎罗马之前就占领过你们的拜占庭。”

这个蛮子说的居然是通俗拉丁语..弗兰有些听不大懂，通俗拉丁语有许多种变体，感冒的人是一种音调、喜欢捏着嗓子说话的又是另一种。蛮子的拉丁语混杂着许多他自己才能明白的土语以及变调，强行理解只能认证为“混了乡间不正经小调的噪音”。

“你听到他在说什么么？”在战场上弗兰为了掩饰自己幼小，被迫粗着嗓子说话。

“谁知道呢？那些人总是自说自话，只有他们的指挥官学的通用语，我们才有可能听懂。”身旁的军士耸耸肩，为了证明他们这次自卫活动，所有人没有着甲，而是穿上简单的与会服装。弗兰则是穿着亚麻布的敞肩白色上衣和宽松中裤，这是罗马男人戎装的内衬。

“前进。”弗兰直接这样下达号令，五十个脱掉盔甲的军士顶着护手圆盾，一柄一人高的短矛，向前抵过去。

“离开我们的土地！”弗兰当先喊道，所有人跟着一起喊。到了“战斗位置”弗兰才想明白，这根本算不上一场战斗，充其量是一次交涉或者冲突。看起来屡战屡败的罗马士兵实际上士气还在。当数十人一起呐喊的时候，声势还真的吓到了眼前两个蛮子。

“吁—”勒马的蛮人仔细扫过每一张陌生的脸，其中脸上带着雀斑的日耳曼人占了多数，蛮子在罗马军队中效力的人数超过了滞留在北边的余部，一看到这些“自己人”扎堆，马上的人开始踌躇。

当一根根矛尖随着队伍的移动慢慢扎过来的时候，马上的蛮子还是步步后退着。这个时候弗兰站出来，以一个孩子的面容引诱对方犯下错误，他以近乎示弱的语言对这个一心抢掠的强盗说：

“我们准备的粮食是有的，但你能保证拿了这一拨就不会再来了吗？”

面对强盗要对方给出信誉保证未免孩子气且可笑。但那个蛮人因此放大了胆子，当他意识到这个没长开的孩子是这支队伍统领的时候，就觉得哪怕是为了炫耀武力，也得试着俘虏一个小贵族回去。带回去索要更多赎金，又或者向同伴夸耀战功，都是一个心房蠢蠢欲动的主意。

他几乎抓住了命运，这个蛮子一挥手，后边五六十个骑着马的牧民——这些同样没有甲的家伙骑着驮马、驴子和骆驼，疯也似的跑到缓坡上去取那些肉。蛮子不曾答应眼前这小子任何事，就如这个时代的强盗向来不会信守诺言一样。

他一边示好，一边走近这支队伍，想要用言语打动这些人的短矛，继而俘虏那个“贵族小子”。但一进一退之间，这个来不及报出名姓的人撞在铁板上。他被一根矛刺穿了心口，铁矛的尖头深深没入他的心房，是他主动走向敌人的，是他主动挺起兇膛迎向了可笑的死亡。

“见了血，我们无所顾忌。进攻吧！比我年长的士兵们，为了罗马的荣耀，为了我们战斗和发财！还为了我们常年扼制的怒气！”弗朗西斯趁热打铁，他刺出了第一矛，该别人了。他们没有着甲，机动性却更高，如果有一个缓坡，只拿着轻便武器的他们能轻松追上驴子，那些骆驼背后还有军粮，这些蛮子这回不仅要吃一个大亏，还要都折在这里。

当五十个人阵型不乱地小跑着涌上来的时候，蛮子的士卒调头就逃..偏偏那些载了干粮的骆驼转身跑动极慢，弗兰趁势让大家打散阵型，快跑追上去。双方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哪怕这些轻骑兵都算不上的蛮子杂兵回头一击他们也不害怕。

或者说，正中下怀才是。他们平日里游手好闲、连早晚两次训练都不能磨去他们身上好斗的劲头，打磨无数次的兵器正渴饮鲜血，人们享受着武器刺穿人体的畅快...时至今日，哪怕是一心维护帝国的弗兰也不得不承认：罗马的精锐军队基本由加入文明的蛮子组成，如今的纯罗马人在拼杀中已经远远不是蛮子对手了。

曾经的辉煌不复存在，他们的武勇随着时间的涤荡而消失，只剩下了未被好好引导的智慧，还有泡烂在酒杯的淫秽中的激情。

战事正如弗兰所料，舍不得到手肥肉、更舍不得身上带着的精粮的蛮子们徘徊不去，他们跨着座下的牲口，绕过这些胆敢散开阵型向他们冲来的轻步兵，这些蛮子的心里抢掠金帛和食物永远放在战争之前。当他们爬完缓坡，找到几百磅堆叠起来的干肉块的时候，蛮子们通通下了坐骑，以驴和马为阵线，一半人警戒，一半人把地上的肉往跟过来的骆驼背上担去。

没有人关心牲口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负重，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东西值得他们冒上生命风险...哪怕运回去只有不到一半的肉食归属权在他们，这些穷疯也饿坏了的人也甘之如饴。

战术目标已经达成，在坡顶另一面向下，是将近两丈的断裂层，或者说只是平原上无数起伏的小坡中的一处，当他离罗马军营更近、士兵们更熟悉周围地形，就被作为此次截击战的选址。弗兰这个临时五十人队的副指挥让散开来的士兵重新聚拢，枪尖朝外，守在蛮子们原来走的缓坡通道上。五十个人仅仅能勉强站成一排，堵住所有去路。

刚刚他们五十个人将十一个试图绕过他们的蛮子捅到马下，更多的人绕过他们，发现不对的蛮子们三三两两地朝坡下冲来，松散的阵线摇摇欲坠。二换八，缓坡并没有给这些骑马的蛮子带去任何优势，他们速度起不来，本身也不算娴熟的骑手，他们仅仅算普通牧民，还是披甲兵之外的、身形羸弱的可汗的财产。

“守住阵线！”弗兰只喊了这一句，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这小队的指挥官了，原本大家只是按照提图斯的命令执行弗兰的战术设想，到了这一步，大家都知道该怎么来..反倒是他这个走不好罗马方阵的战场新兵，需要站在前面做个榜样。

短剑割开一个人的脖颈，鲜血飞溅到弗兰的身上，染红了他半身。他避开那个人的刀将短剑刺进那个人的肚子，飞快一搅后横向拔出，锋利的短剑和他不朽的力气破开那个人的肋骨横切直肠，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他耳边听到了一个人痛苦的疯狂叫声，喊出来仅仅一个呼吸，那个人就失去了动弹的力气、声音变得粗哑却兀自捂住伤口，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心肠冷硬的弗兰看了两眼，就将手上七尺三的短矛刺进另一个跑马赶来朝他挥刀的人的脖颈，他双臂百磅的力气加上那个人迎面而来的冲势，他看到一个人的脖子歪在一边，冷风灌将进去，发出空空的声音。

“就看那边了。”弗兰见到有人试着骑着牲口从较陡的一面跃下，克里克廷带着另外五十个人守在那儿..至于此次战斗出动的剩下的两百人，埋伏在别处。

克里克廷遭遇了更为凶猛的抵抗，蛮子的总数比他们多，加上分兵的缘故，每一个持矛手实际上要对上两到三个敌人，好在这些无甲而瘦弱的家伙一个个只想突围，而边军的战斗经验无比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