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谁会在荒年之外的日子主动觅食同类?会把周围伙伴也纳入爱吃的对象之中?只有他们,只有抛弃了族人的它们才能做出来,如今,这些肥厚的怪胎还胆敢欺压在咱们匈人头顶,谁给了他们的胆气?!在这片草原南北,在永冬之地,我们匈人裹了厚厚马足的骏马,也足以把这片冬日踏碎!”
阿米尔换上激昂的话语,手下射雕客配合着射出一支火箭,划亮夜空的火羽暂时照开了低矮的灌木,在几片寒竹之间,照出了剩下来客的形迹,那个厚厚黑海豹皮斗篷下一抹暗金色铜甲耀人眼目,所有人都认出了来客:正是那一日率领两千余众与匈人送亲队伍激战的领袖——这些强盗明面上的统领、安达菲尔。
“你们真正的领袖在哪儿?”阿米尔长声质问,双方相距不过二百步,以射雕手的善射,或许硬弓能达到这个距离..但现在是晚上,安达菲尔一身铜甲,周围还有几片碍事的寒竹,影影幢幢地营造出无数可怖的人影..阿米尔一时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只觉得身后五百步外喊声渐停,接着是一连串的欢呼。
大概阿提拉那边已经得胜。这些熟悉地理的强盗始终在战力上被匈人死死压制,林子里躲藏的不多的强盗始终不敢上前,林子里遮蔽他们的寒竹在朔风狂吹的夜里驱散了匈人试图攒射的箭雨,也带走了这些人最后的胆量。
但阿米尔远远地看着那个金甲人从林子里头出来,和第一次攻打匈人送亲队伍时候一样,拿着投掷用的长矛。但没有人能够将十斤重的铜矛扔出二百步以外的位置。阿米尔冷笑着,就等着这个强盗头领上前。
“前队马匹受伤的战士下马!叫后营拿出辎重,各自选取盾牌。”一道道命令被吩咐下去,阿米尔喊出来,百人长回应,十人长带着小队执行,顿时有百来个人下马跑步折返营地,无一时,举着木盾的士卒步行向前,站在匈人队伍的最前列。
“进!”阿米尔嘶声高叫,前方下马的士兵顿时前进五十步,更多的人从马上下来,阿米尔要头前至少一百五十名士兵走入那片将人影竹影交杂起来的寒竹林。
另外五百骑从另一端绕开仅仅半罗里方圆的竹林,再次从后方封锁敌人退路。金甲人也就是安达菲尔也在此时动了,他高举铜矛,向原始野蛮时代一个部落的头人对另一个部落头人邀战那样怒吼几声,像成年公猩猩那样捶打兇口,继而带着不多的几个麾下,在竹林之间隐没不见。
强盗的夜袭战术失败了,它们败给了自己低下的装备、组织度和战斗力,匈人损失不过百人,当阿提拉举着高高的犀牛旗回来的时候,后方整片营地都在欢呼。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一场胜利,在刚刚获得自由的奴隶之间,这个孩子的声望却一时达到了顶峰。
“阿米尔侍卫长,这儿有一处地洞,两丈来宽,通往地下。”报信的百人长简洁明了,以褐色的眼睛暗示阿米尔应该亲自过来看一看。
策马的人双脚落地,叫周围的士兵分散出去。那边是属于世子一个人的胜利,他们这些守护在王帐周围的士卒不需要去凑合。
无形之中,阿米尔将自己从一军之主中摘除出去。他放下猎弓,扔给左右的侍卫,迈开脚步,来到黑漆漆的地洞附近。
“我们上当了!阿米尔侍卫长,你最后的谨慎根本没必要。如果当时我们一拥而上,早就砍下那个铜甲人的脑袋了!”一旁的千人长挥舞着拳头,他要叫自己愤怒的声音在夜空下传播开去。捉不得对方的统帅,就算不得一场完整的胜利,何况这一晚充其量不过小打小闹。
“当时怎么也不见你提出好的主意?”阿米尔反瞪回去,这些匈人时常内讧的把戏他见过许许多多次,只有下级的战士才会事后刺刀见红,爬到这样地位的匈人,没事不敢私斗,也更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偷袭他这个指挥官。
果然,发出抱怨与质疑声音的人偃旗息鼓,持刀阿米尔做出凶狠表情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掂量这个左谷蠡王最信任的侍卫长的武力。他可以手持单刀与猛虎格斗..谁有这个胆量呢?匈人大多瘦小,五尺平均身高的族里谁不畏惧一个八尺的大汉呢?
“坑底一直挖到那边。”前来汇报的士兵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凝固的现场,气氛压抑得吓人。不难想象是长官们起了口角。
“着几个人下去看看。”士兵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这句话说出来,安排人事的不是百人长就是十人长,最后大多摊派到最早接到任务的那个人身上..无非是自己那个十人队。
当先探敌这类任务,在狭隘的地方,一旦接敌,基本十死无生。没有人是真正的百人斩,匈人耐力好但爆发力极其有限,就如他们从东方带来的矮种马,那些强盗大都是不要命的,砍倒一个下一个立马扑上来,而在危险的地洞里,没有闪避后退的可能,后方就是你的同伴,他的马刀就杵在你的后心。
前来探报的士兵灰溜溜地下去了,阿米尔隔着五步距离,黑咕隆咚的地洞里什么也看不见,第一个士兵下去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人下去之后,才穿出嘹亮的回声:“阿米尔侍卫长,鲁卡他崴脚了。他是斯拉夫人,不惯爬高上低。”
“那么你呢?”
“我是乌拉尔人,往常也喜欢打洞,除了汲水,还有学着那些狸子,毕竟冬天一到,咱们那儿种不了地,挖到什么吃什么。”
“好!你若生还,升你做十人长。”
阿米尔笑着回应,便再要一个十人队下去接应,那个崴脚的被抛下去的绳子拉上来,面露苦相地回应:“我没学过那些套套,不知道多深,反正大概有两个我那么深,前面曲曲折折地,大概连到跑马二十个呼吸的距离后头。”
半点没有文化教养的士卒给出的答案极其模糊,阿米尔反倒释然了笑了笑,他闻着这名士兵身上粘上的海边的腥味,大声地宣告:
“海对岸那边的客人来了!如果来的人数上千,我们必须向大王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