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床,是今天上午丁主任刚安排出院了,暂时还没有新的病人住进来。”任萱好像看穿了岳阳的想法,说了一句。
任萱也是知道的,丁贺主任经常带着岳阳偷偷做什么事情,具体什么事情,任萱不知道,但是这些病人的有个共性的特点,就是都是单独住在一个病房里面。
当然,任萱并没有将这一点宣之于口,但是并不代表她不能点破岳阳的想法。
时时刻刻维护自家的领导,这是在职场当中的关键一招啊。
搞不好,某一天,岳阳在丁贺面前传两句话,就对任萱的前途有着很大的影响了。
患儿父母看到任萱带着一名医生进来,他们都是认识任萱的,连忙站起来,喊道,“任医生好,任医生来了。”
虽然,任萱不是这里的管床医生,但是经常跟着丁贺查房,患儿父母还是认识任萱的。而且是相当的客气,这恐怕是丁贺不好意思黑着脸赶人的原因吧。
关键是,患儿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了,丁贺都来了协调了几次了,相互想不熟悉都不行了。
“你们好。这是我们医务科的岳医生,他过来看看小孩。”任萱介绍了岳阳。
“岳医生好。”患儿家长虽然赖着不肯出院,但是对医生还是非常尊重的,医疗费用当然也是提前交好了,从来不会短缺。
“你们好。方便让我看看小孩吗?”岳阳小声地问着家长,其实小孩就躺在病床上睡觉,稍微往前走两步就能够看清了。
岳阳觉得,首先要尊重小孩家长,所以先向孩子父母提出了请求。
“哦。当然可以。”患儿父母觉得非常诧异,之前来看患者的医生都是直来直往的,哪会关注到患者父母的感受。患儿同时内心也觉得非常温暖。胡某母亲眼珠一红,捂着嘴巴冲到卫生间了。
家里有特殊人员的家属,内心往往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和脆弱。小孩出生以来,所有的人都是把小孩当作一个特殊存在来对待,作为父母,也是感受到了那份不一样。
岳阳是唯一尊重他们的人。
没有想到,在医院里面,竟然还会有人维护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
胡某父亲说道,“当然可以啊。岳医生,任医生,你们过来吧。不过,麻烦你轻声一点,她刚睡着了。”
任萱虽然觉得胡某父母的表现有点奇怪,平时的话,一些会诊医生过来看小孩,他们都没有这么配合的。
任萱并没有跟过去,她已经来过多次了,小孩的面容,作为医生来说,也不想多看。
岳阳对着胡某父亲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看着胡某华的样子,岳阳彻底震撼了……
岳阳眼珠一红,慢慢地退到了门口。岳阳的所有表情,全部都落在胡某父亲的眼中了。
任萱和岳阳将胡某父母带到了丁贺的办公室,胡某华暂时就由护工照料着,胡某华跟胡某华已经非常熟悉了,短时间离开父母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面对面坐了下来,岳阳对着胡某父母说了一句话,胡某的母亲就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哭了出来。
“孩子遭罪了,你们辛苦了。”
第二句话,胡某父亲的眼眶也红了,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岳医生,你这是?”
“对不起。我代表医院,为我们没有能够解决你们道歉。”
“不是的。这事情与您无关啊。其实,我们也是知道的,在小孩成年之前,都是没有办法作整形的。”胡某的父亲非常的激动。
“唉。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现在的医学水平就是这样子,贸然动整形手术的话,对小孩未必是好事啊。”
“是啊是啊。我们在其他的医院找过医生,但是被赶出来了,听说双大附一在这方面水平特别高,还有就是丁贺主任对小孩特别好,所以就是过来的。我们不是特意捣乱的,就是想着丁主任好人,逼一逼他,看是不是能够有好点的方法啊。”
“丁贺是个好人。”任萱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评价,只能回应道,“对,丁贺真的是一个好人”。
“你们这样子不算捣乱了。医疗费提前交了十几万的,小孩教育得很好,不哭也不闹的,还有后面干脆连护理都不用了,这样的患者,我们医生巴不得天天遇到呢。正好可以减轻一点工作压力,不是吗?”
胡某父母没有想到岳阳这样子看待他们,“岳医生,我们哪有那么好,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小孩这样子,出去就被人当一个怪物一样。现在她还小,没有什么,但是一旦上幼儿园、上小学……我都不敢想了。”
“这个小孩确实跟别人有点不同,确实是受苦了啊。不过,我听任博士说,小孩非常乖啊,也很聪明啊。不过,既然是这样子了,鉴于医学水平所限,这样子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唉。不瞒你说,为了女儿的事情,我连生意都没有心思做了。”胡某父亲感叹地说。
“嗯。今天儿科将这件事情跟我们医务科反馈了,要我们医务科将你们请出去。这件事情,你们说怎么办好啊?”岳阳跟着他们商量。
“岳医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胡某母亲问道。
“从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讲,确实是风险很大。你们也知道,在整形外科方面,双大附一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胡某母亲听到这样的结论,又哭了起来。
“那岳医生,你说怎么办呢?”胡某父亲也知道,医生执意不给动手术的情况下,耗下去没有任何作用。
“你们也知道,如果医院领导的态度强硬的话,我们有几种方法的,第一种就是直接让保安将你们请出去;第二种就是让公安局将你们请出去;第三种就是向法院起诉强制你们出院。”岳阳一边说,一边留意他们的表情,只见胡某父母越听,表情越是暗淡,仿佛希望被一点点的抽走。
“不过,我不会让领导采取这些方案的,你们放心。小孩已经够惨了,我们不能让她再被冰冷地对待了,起码在双大附一不会被冷漠地对待。”岳阳的话,让胡某父母精神一振。
“那怎么办呢?”胡某父母感觉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这里有两个方案。第一方案,就是按照你们的要求,现在就给小孩动手术。”
“真的?”胡某父母完全不敢相信,前面抗争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这样子容易就实现了。
胡某父母向任萱看过来,眼神似乎在问,“他能够做主吗?不会是来吹牛的吧?”
“你们不用看着我。岳阳医生是我们医务科的核心骨干,也是我们医院正式编制的医生,他的事情,你们随便在外面都可以打听得到。他做不做得了院领导的主,我不知道;但是,他能够做得了丁主任的主。”
听完任萱的话,胡某父母感觉整个天空都亮了。
“不过,你们想好了吗?现在立即做手术真的是为了孩子好啊?还是为了弥补你们的愧疚心理啊?还是为了让你们内心好受一点?”岳阳说话突然之间严肃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子说?”
“你们明明知道,现在做手术,对小孩来说并不是最好的。为什么要坚持现在做呢?难道不是因为要满足你们的虚荣心吗?”
胡某父母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仿佛被戳中了最痛的一个点。
“你怎么能够这样子说呢?我们已经够惨了,你怎么还要在我们的伤口上撒盐,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胡某母亲哭着说。
医院不相信眼泪。因为,眼泪再多也改变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眼泪再多也改变不了责任的划分……
所谓,顺情终误己,在医院非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