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大摇其头:“这可不成,实不相瞒,咱家一时不慎被李家高手击伤,如今不过是强自支撑,送不了,送不了!贾兄完事后自己带走李小姐不就成了?说不定因为英雄救佳人反而成了美事,贾兄还要谢我呢!”
贾秀才与采花贼又谈了片刻,采花贼总是不肯先放李元竹,贾秀才被捏住要害,只能让步:“也罢,兄台若肯发誓取元根后放过我们两人,贾某便自愿奉上元根。”
采花贼连连点头:“没问题,咱家发誓只要贾成真献上元根,张三必放人,若违誓言,不得好死!好吧好吧,你别这么看咱家,我张三必放贾成真与李云竹二人,不伤二人性命,若违誓言,叫我张三烂心烂肺而死!”
贾成真无语:“兄台这名字可也太……”
采花贼斩钉截铁:“咱家名字就叫张三,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忽而语气变柔,显得诚恳无比:“咳咳,说个实话,贾兄,咱家不肯用真名,还蒙着脸,其实更显诚意,贾兄若是见了咱家的脸,知道咱家的名字,咱家还肯放贾兄走吗?贾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贾成真无奈,只得依从:“兄台,这元根到底要怎么奉献?搭祭台吗?”
采花贼一抖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本薄薄的古书,贴在贾成真手掌:“不用这么麻烦,贾兄只需掌心按着此书,心底默念奉献元根即可,切记,需得是诚心诚意、心甘情愿,否则咱家急了,可真对不住李小姐!”
贾成真扭头看向古书,采花贼晃了晃封皮:“不过是本《经义要略》,奉献元根关键不在此书,而是要的贾兄的态度!”
贾成真有心想摸一摸古书,可惜刚才挣动似是伤了,手掌僵硬成爪,竟是无力张开,只得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兄台还不肯放贾某下来吗?一来贾某手无缚鸡之力,奈何不了兄台,二来兄台如此做法,却叫贾某怎么诚心诚意、怎么心甘情愿?”
“这小子怕不是要耍什么诈,哄我放他?也是,他一个小鸡仔样的身板,能翻出什么天来?”采花贼盯着贾成真看了半天,终于点头:“成,贾兄说得对,早也放,晚也放,迟早都要放,还不如早放呢……”
他收回古书,取出钥匙,将铁环一一解开,才解到一半,贾成真身子就已软瘫下来。
采花贼解开了全部铁环,看着贾成真如烂泥般蜷缩于地面,又取出古书,蹲下身来,将贾成真僵硬的手指一一掰开,按压在古书之上:“贾兄,看你的了,开始奉献元根吧。”
贾成真全身瘫软,只用掌心摩挲古书封面,目光远远看向李云竹的俏脸,口中喃喃成章:“惟成真之泪绝兮,乃求告于上天,祈天恩之浩荡兮,辩神魂而昭然……”
采花贼伸手掐住秀才脖项,顿时叫贾成真语声中断,黑布缝隙间露出的双目寒光凛冽:“死贱种!你在做什么?这是念的什么?”
贾成真满面紫涨,呼吸几欲断绝,只在喉咙间挤出几个字来:“青……词,这是……祭祖的青词……”
采花贼指尖微松:“什么玩意?”
贾成真稍稍缓过气来:“既,既曰奉献……岂可无祷文……祷文即为青词……”
采花贼摇头:“什么青词绿词的,按咱家的来,不用这么麻烦,也不须出声,心底默念奉献元根即可。”
贾成真嘶声反抗:“是你要贾某诚心诚意、心甘情愿……心甘情愿,方有祷文……诚心正意,无过青词!”
两人目光交锋,贾成真豪不相让,采花贼只得妥协:“算了,贾兄就念吧……记住了,给咱家老实点,别玩什么猫腻!”
同时心底暗骂:“这时候还咬文嚼字,真是不可救药!”
贾成真面无表情,强撑着断断续续念叨:“……献身心之灵昧兮,盼造化之穷奇,吾既困乎此时兮,其犹清白以自居……既遂吾愿,以为蜡炬……惟诚惟祭,惟心惟德……”
正当采花贼渐感不耐时,贾成真终于喊出了最后一句:“贾成真愿献元根与张三,惟求云竹之身安!”
古书上有虚幻光影闪现,似有无穷软腻触手来回蠕动,唯有采花贼得见,他心中大喜,口中断喝:“如意如意,如我心意,褫夺元根!”
一点微芒自贾成真眉心亮起,幻化出淡淡霞光,同时古书上虚幻光影微微晃动,似是无穷触手在竞相抽吸,抽吸之下,贾成真眉心霞光先是闪现叶脉、蛛网、乱麻之形,复变为疾流之云瀑、飞舞之焰火……
如此一一演化万物百形,最后结成一颗玲珑剔透的鸡子般圆珠,其上光芒大盛,先后映现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最后混为无色,一闪而入古书之中。
采花贼目瞪口呆:“这么大阵仗,这什么元根,怎么和之前那两个元根景象大不相同?”
他拨开贾成真僵硬的手掌,拿起古书翻开看了一眼,嗓音已然变回原样,开始破口大骂:“末等混沌元根?七色俱全?娘的,这不就是个杂货铺吗?白费了这么大功夫,竟是个最烂的!一个中下元根顶俩,一个下等元根,这个末等竟只能算半个,搞了半天还差三个半呢……死贱种、烂穷酸、猪猡、废物!”
此时贾成真身子僵直,竟是已然气绝身亡,只是眼帘并未合上,似乎死后放心不下,目视所向,正是李云竹的方位。
采花贼性子极是谨慎,手指在贾成真鼻前一试,这才撤下蒙头的黑布,冷笑连连:“蠢货,可不是故意骗你,你若是气血盛足,褫夺元根后还有半分存活之望,可你这点气血,哪里还活得了?就是肉身太弱,炼不出多少精血,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恕兄弟怪不住了!”
他将古书按在贾成真心口,正要念诵口诀炼化,鼻中却忽然闻到室中有一缕如兰似麝的清香升起,压下了原有的淡淡血腥味。
采花贼自家是迷香的高手,却也害怕中了他人的招,正要屏息捂鼻,可鼻尖翕动,清香渗入一丝,却觉心口烦闷大减,内伤竟是有所缓解。
他惊奇之下不及炼化贾成真肉身,忙站起身来,目光循着清香来源望去,谁知那清香来处却正是木床上衣衫裸露的李云竹。
这时掌中古书自然翻页,采花贼低头一看,嘴角几乎笑的要裂开:“惺惺相惜,后天元根生化!这种蹊跷事都能碰上?哈哈哈,这对痴男怨女竟是买一送一?娘的,看来不是我运道不好,而是运道太好,连老天都瞧不过眼了,这才让我生了点波折、受了点伤……值得值得,也算值得!”
采花贼手掌一晃,古书倏忽无踪,他一边大口吞吸香气镇压伤势,一边走近床上美女,心下思忖:“这李云竹既然生化元根,那御女术可就无用,不能像凡俗女子一样随意摆弄了……嘿,那就更好,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凭我的功夫,再加上巧言哄骗,什么心甘情愿奉献元根还不是手到擒来?若不是褫夺元根多半难以存活,说不得连李家快婿都要当上一回!”
采花贼精虫上脑,淫笑着解去紧身衣,脱得赤条条的往床上就凑,刚刚翻转了李云竹娇躯,正要撕扯云裳,谁知手上美人竟借着翻身的势子,右臂斜撩,一记掌刀径切向采花贼手臂。
采花贼骤出不意,手臂下意识外拨挡格。
玉指葱葱,柔嫩纤细,与采花贼精壮的手臂相差极大,看似螳臂当车,但指尖与手臂将接未接之际,皓腕偏转,掌势一变,竟顺着采花贼手臂切入插向肋间,动作丝滑无比,犹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采花贼肋部筋肉绷紧,左臂沉肘下压,因双膝跪于床上,不便腾挪,只得右臂强行发力腾起,可右肩伤处吃疼,手下慢了一丝。
皓腕再次翻转,掌势再变,幻出一片残影,尖尖指尖擦着采花贼左肋划过,然后五指聚拢,化成凤眼拳凿,先啄后拳,正中采花贼心口。
这一下用的正是李家素享盛名的绝技‘拨弦手’,平州四大武道世家中,李家专擅钩、拐等奇门兵刃,拳脚也别出蹊径,取意决胜于近身之地、反转于方寸之中,多擅贴身寸劲,其发力隐蔽,狠辣异常,所谓杀人弹指劲、顺手拨弦间,算得上平州武道一绝。
此时李云竹双目似开未开,还未完全清醒,这下纯是身体遇到威胁的本能反应,平时苦练的招数自然而然便使了出来,当真是熟极而流、巧之又巧。
采花贼猝不及防被击中要害,先前所受内伤一起迸发,眼前一黑,喉头甜血狂涌,他处乱不惊,手中凡是能抓到的衣物、被褥一起扔向李云竹,正是连阻带拦的妙招。
同时借力下床,足下发力暴退,提防被李云竹追击,心头却是极为疑惑:“她迷香明明未解,怎么还能清醒过来偷袭?”
这时古书在某处翻页,采花贼眼前漆黑处有文字闪现,写的是:李云竹元根似为木系香类,生化之时可解百毒,故迷香自褪。
采花贼暗骂一声‘晦气’,眼前复亮,正瞥见李云竹似醒未醒的神态,又觉出中的这一击并未如预想之重,不过是凑巧引动了伤势,心内自思:“这小妞手法虽巧但力道不够,看来也是个速系,不是炼精炼力的,气血也远不如李申平这狗贼,有的打……正好趁她未能完全清醒时拿下!”
他惊慌之下退的过猛,这时醒过神来正要奋力止住后退的脚步,以便鼓勇重上,好大显神威拿下李云竹,却觉后心一疼,一根尖尖的长铁签竟从自己胸前穿了出来。
古书在某处呼啦啦翻页,采花贼眼帘内里闪现的却全是一排排一列列莫名其妙的符号,震惊之下思维错乱,一直无法组合成他可以辨识的文字,若是旁观者可以看到的话,那么大致就是问号与叹号在疯狂的刷屏。
“是谁在暗算我?怎么还会有人?”
采花贼满心不解,他心口处开始有鲜血顺着铁签尖流出,但武道之人生命力顽强,并未当时身死,反而于绝境之中钩腿反踢,试图反击身后偷袭的凶手。
‘乓!’
身后之人被一脚踢中,飞撞在木桌上,木桌垮散,桌上的刑具纷纷掉落,采花贼借势转身,却身子一怔,双手压着心口开始喷涌的血泉惊讶难禁。
眼前面色惨白,一边吐血一边在地上挣扎爬起的竟是那个刚刚失去元根明明已经死去的秀才贾成真!
贾成真慌不择手,摸索着在地上捡起了一把长柄剪刀,然后起身嚎叫着冲近采花贼,借着冲击的力量,双手用力,将剪刀插进了采花贼胸前。
与此同时,采花贼再度飞起一脚,踢中贾成真腹部,将贾成真踢的凶器脱手,翻滚在地。
可这一脚却也晚了,他不曾炼体,武道也修为也不算高,肉身比常人强不了太多,数根肋骨在大力冲击下呯然断折,然后随着剪刀一起插入右肺,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口唇翕动,手指贾成真,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想问些什么,但肺泡既碎,无数血沫自口、鼻、眼中溢出,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心存妄想,企图靠古书救命,可先前心随意动就可出现的古书竟再无响应,只能绝望的软软倒地,身子却被前后铁签和长柄剪刀撑着,面朝贾成真跪地而死,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则是:“他娘的,老子明明不叫张三,怎么还应了誓?”
木床上的李云竹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穿越附体的魏明——此时应该叫做贾成真——捂着肚子缓缓爬起,她惊呼一声:“贾先生?是你吗?”
正要上前查看采花贼是否真死的贾成真看着李云竹先是摇了摇头,又慢慢点了下头,叹了口气:“唉,怎么说呢……是吧……”
与此同时贾成真脑海中有一道意识传来:本任卷主是否选择继承上任卷主的所有精血点、任务及成长方向,是,否?
一瞬间停顿。
贾成真脑海中某道意识继续传来:第七任卷主已作出选择,现将第六任卷主精血点、任务及成长方向转移至第七任卷主,请等待。
采花贼赤裸的身体突然诡异的化为飞灰,然后消失不见,铁签及剪刀失去支撑,一起噼啪落地,一本样式普通的古书出现在贾成真的脑海之中。
贾成真及李云竹同时惊呼出声:“啊?啊!”
李云竹再次昏厥,翻倒在木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