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
在场之人,谁也没想到陈玉成如此莽撞,若不是陈得才出言及时,洪秀全恐怕刚刚摘下斗笠,脑袋便要掉下去了。
即便有陈得才及时出言制止,洪秀全的脖颈处,依旧见了血,只不过伤口很浅,皮外伤而已。
“叔父,魁首待我们陈家不薄,莫非叔父有转投之意?”
陈玉成刚问出口,陈得才还不待回答,苏三却是急急拉人。
“陈将军与乃兄,皆当世大才,若陈将军愿意入天地会,我这堂主之位,甘愿让贤!”
由不得苏三不急,陈玉成的出手,让他看到了变数。
本以为陈家和太平军捆绑不深,今朝有洪秀全掺和一脚,足够让陈家动摇的了。
自己趁机许以高位重利,往后的广西水面上,还不是任由他们天地会说了算?
“你这娃儿,胡说什么?魁首对咱天高地厚,你家叔父,岂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那这………”
陈玉成也被自家叔父的大义凛然,给弄懵了。
“兹事体大,非你我能够定夺,传我军令,除巡视边界的三营,五营,八营外,其余各营即刻起,回归营部,没有我或者魁首的军令,谁也不许出营!
你带着咱的本部亲卫营,给我将他们一行人,都押入水牢,少一个人,走漏了消息,休怪叔父不讲叔侄情面!”
“诺!”
陈玉成得令之后,猛地一脚将洪秀全踹翻,一旁的苏三还没反应过来呢,陈得才也给他来了一脚。
待二人缓过劲儿来,能够喘匀这口气的时候,已然在大湟江岸边水牢里泡着了。
水牢虽然简陋,却是无比森严。
周遭有水师部士卒昼夜不停的看守且不提,单就双手被绑在篱笆上,只漏半个脑袋,被关押之人,费尽浑身气力,只够探出口鼻呼吸的,哪里还有逃跑气力?
时间越长,气力消耗越大。
真把人关个三五天,怕是不用陈家叔侄二人动手,就会有大把苏三所带的人,因呛水窒息而亡。
洪秀全和苏三,在这水牢之中,倒是不孤单。
没多会儿,苏三带来的八百人,便一个不少,赤条条的皆被陈玉成扔了进来。
八百人可是不少了,但他们来错了地方,选错了时机。
大湟江是陈得才水师总部,更是水面上护卫金田的最后一道防线。
仅是常备兵力。便有三个营,其中一个还是装备最好,人员最精干的亲卫营。
说是亲卫营,其实就是陈得才,陈玉成的族人。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陈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纵然是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今朝都得了陈得才的好处。
他们哪里是护卫陈得才,他们是在护卫自己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至于苏三带来的人,良莠不齐,别看外面像模像样的,实则都是样子货。
他们原本都是渡口苦力,后被苏三发展进会。
打清兵,他们没得说,因为入了天地会,打清兵不卖力,就没得活路,似寻常士卒,便是想要投降,广西各地府县都未必收。
但对上陈玉成率领的亲卫营就不同了。
说是全员战五渣,都算是夸奖他们了。
基本上陈玉成这边才喊出“降者不杀”,一众苏三带来的苦力,就投了半数。
剩下半数,眼看斗不过陈玉成,胡乱拼几下,象征性挣扎了一下,便也利索的投了。
只有少数顽固者,吃足了苦头,伤了个半死,还不得医治,仍一同投入水牢,喝江水。
永远不要小瞧底层人民的智慧。
他们纵然不识字,甚至大多还有分不清左右者,但这不等于他们分不清,清兵和太平军的不同。
太平军施仁政,大家都看在眼里,平日里往来贩盐,岸上生活如何,他们清楚得很。
那帮天天挥舞着锄头,脸上汗水没停过,嘴角笑容却从未消失的百姓,胜过千言万语。
底层苦力,不管你是天地会,还是太平军,他们只知道大家都是反清的,且太平军的待遇比天地会强,最起码太平军无需藏头露尾,终日搞得神神秘秘。
这些人都是苦出身,看见太平军辅卒,种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哪有不眼馋的?
若不是有私盐生意,大家日子好过了不少,且近来太平军入籍名额有限,不少人又不甘心做辅卒,说不得真要有人投太平军了。
他们投清庭,脑袋保不保得住,皆在两可之间。
但是投太平军,他们一定能得条生路,说不得还能因此入了太平军籍,每日领粮。
相较之下,哪里还需要考虑?
谁不投,谁才是傻子呢!
苏三被抓的也是时候,若有他在,众人看在他往日的恩德上,还不会投这么干脆。
陈玉成先把对方一抓,剩余苦力群龙无首,大家不投降等什么?
苏三自己被抓,还没觉得如何。
当看到自己带来的人,悉数被扔进水牢,顿感万念俱灰。
“悔不听夫人之言啊!”
苏三哀叹一声,不再言语。
洪秀全可没功夫关心其他,他只想活着,拼了命的探头呼吸。
“汝亲自带人跑一趟桂平县城,务必将此间情况,同兄长说明,请兄长给咱们陈家拿个主意。”
“诺!”
陈得才刚刚表面忠心耿耿,谁能想到,暗地里他也有所动摇。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凭借自己的见识,不够分辨这等大事的,非陈和不能谋也。
伯父拿主意,自己和叔父实施,已然成了陈家惯例。
方才自己叔父的弦外之音,陈玉成如何能没听出来。
只不过是故意装糊涂罢了。
虽然陈玉成是陈得才一手养大的,但是其脾气秉性,却像陈和,尤其是长了一个脑子。
陈玉成之前没见过洪秀全,但在今天见完后。便知道陈家不可能选他。
一会之首,手里有三千之众,却让乡勇团练直入大本营擒获。
脱身后,不思回去主持大局,卷土重来,竟渺无音信。
归来时还是和外人一起,并有意图分割自身势力的大好前景。
往事不提也就罢了,今朝欲举事,就如此轻松的又成了阶下囚,这叫陈玉成如何能看得上他?
世上之事,就怕比。
杨秀清的事迹和洪秀全一比,便是陈玉成都得信几分天父下凡。
他心中已然有所打算,尽管知道伯父陈和,不会昏了头,但真若有万一,其必然即刻奔赴金田,绝不能让自己叔父,伯父铸成大错,以致招来灭族破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