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今桂平新来了一家戏班子,我家老夫人最爱看戏,我家老爷又是桂平出了名的大孝子。
这不刚进城就被请进了县衙,我家老爷与陈老爷您一见如故,今有此等美事,哪里能独享,故而派小的来请您一同品鉴。”
一万两银子开路,桂平县的县太爷,恨不得将陈和给供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商铺,宅子,土地,而是实打实的一万两雪花现银。
白花花的银子,一箱一箱往王烈的府里搬,那冲击力,便是自诩见过世面的县太爷王烈,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除了陈得才继任大湟江巡检一事外,开仓借粮和放冯云山出来,王基立刻就给办了。
大湟江巡检虽然官职低微,但是却不归王基这个县令管,想要换人,得上报浔江府。
王基已经派人走动了,陈和承诺,其所用费用不算在那一万两的范畴内,事后成了,用多少,自有他出资双倍酬谢。
王基得了这承诺,对于变换大湟江巡检一事,比陈和都积极。
公文,私人书信,那是能动关系,都动了。
陈和也是因此事悬而未决,方才一直和冯云山留在桂平的客栈中。
再者冯云山,蹲了一趟大牢,身子骨亏空的厉害,陈和怕他这么回去,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桂平毕竟是县城,想吃什么,想请大夫,都方便许多,有利于给冯云山调养身体。
“有劳报信,一点心意,喝口新茶。”
陈和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哪个报信的差官不开心?
陈和的安全,由杨智亲自护卫,他此番带来的皆是黄天部中精锐,足有五十人。
陈和要去听戏,自然是杨智跟随陪同,留二十人在客栈警戒,其余人等皆一同前往桂平县衙。
杨智是叫花子出身,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万两白银,这几天陈和花钱如流水,杨智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中却颇有微词。
暗暗道:若此番陈和不能成事,自己回去后,一定替自家义父,亲手宰了这个“败家子”。
说是给老夫人唱戏,但是陈和一进县衙后院,一个女眷都没见到,倒是隐隐约约瞧见了不少脱去官服的衙役。
他这几天忙着给县衙送钱,上上下下,少有没受过他恩惠者,此番就是叫不出那些衙役名字来,也能混个脸熟。
“陈司长,有些不对劲儿。”
杨智已非吴下阿蒙,一进后院,他便瞧出了端倪,
“无妨,汝可自去。”
杨智闻言,心中血勇立马便被激发出来了。
“魁首有令,命我保护你的安全,先生不走,咱怎可先离?”
杨智言罢,不给陈和反驳的机会,快行几步,越过陈和身前,反手握住腰间佩刀,替其开路。
王基端坐于凉亭之中,他的身旁还有一中年人,陈和并未见过,但是看气质,也是一个官家人。
“左右何在?”
“在!”
“有!”
.......
“给本官将逆贼陈和拿下!”
陈和来到亭前,王烈和他都没开口,其身边的中年人,却是先坐不住了。
伪装的衙役虽然得了命令,但是行动速度却很慢,嘴上喊得比谁都热闹,可脚下半天也没挪一步。
皆是往前走两步,往后退三步。
“尔等意欲何为?”
中年人见此,气得鼻子都冒烟了。
一众衙役闻言,直接便停在了原地。
谁是县太爷,谁是财神爷,他们还是能够分得清。
中年人既不是县太爷,又不是财神爷,他们动一动,已经算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王基!这里是桂平县,不是你的大湟江巡检衙门!”
王基的越俎代庖,让县令王烈很是不满,至少表面如此。
陈和一直纹丝不动,微笑示人。
王烈请他来看戏,今日这戏着实是好看。
二者这点把戏儿,唬唬旁人也就罢了,焉能唬住这位前广西漕帮分舵的实际掌控者?
在浔江府地界上,一笔就写不出两个“王”字来。
王烈,王基均是同族,又都在官场上,彼此间自然是同气连枝。
再者方才王烈也说了,这里是桂平县衙。
没有他王烈的授意,今日能有这般场面么?
王烈此举,只不过是试试属下人的反应罢了。
他虽是县令,但却不能不顾及底下的人心。
旁得时候,他自然没这么多顾及,但今时不同往日。
桂平县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太平军就正在明目张胆的丈量土地,实行新政,天知道桂平县城有没有他们的人?他王烈的县衙里有没有他们人?
要知道陈和在太平军中,也算是顶尖一批的人物了。
这些天对方在桂平县城,如此堂而皇之,若说没后手,王烈一百个不信。
王烈今天敢试,自也是有依仗的。
他治下的桂平县,不说多富庶,至少城防问题,王烈从来没耽误过。
加上本地乡绅的团练乡勇,就算太平军真要攻城,他也能支持一段时间。
不过这个前提,是建立在上下一心的情况下。
如今这个场面,很显然底下人和上面想得不同。
杨秀清闹得这么大,消息早就传遍了周遭县镇。
桂平县距离最近,如何能不知道?
王烈今天坐在这,便是统一了桂平乡绅们的念头。
王基号令不灵,已经试出了底下人的想法。
到哪里这群人都是当差,种地,做小买卖,但是和清廷一比,太平军那边就是仙境。
无须旁的佐证,陈和做了近十天的散财童子,便是最好的证据。
至于造反的风险,其他人不知,反正这些当差的不信,天天和自己喝酒,有钱就逛窑子,穷时挽起裤腿摸鱼的绿营军,能打过气势如虹的太平军。
王作新的团练如何?
洪秀全,冯云山就是人家抓的。
现在怎么样?
满门上下,女眷充作奴役,嫡系死绝了,男丁皆成苦力,拉到田里,当牛使唤。
至于之后的事,这些人却是看不清,跟着混呗,反正现在站太平军有好处。
再说又不是让他们现在就跟着谋反,只不过是今天身体不适,手脚慢些罢了,县太爷还能因为如此,就把他们这群衙役的脑袋都砍了?
给大清出力,累死累活,一月明的暗的收入加起来,一个衙役也就三五两碎银,帮着陈和跑跑腿,恭维几句,向城里的泥腿子发一发太平军宣传文书,至少可得十两。
两方一比,哪头轻,哪头重?
人心如此,王烈便也断了抓人立功的想法。
“陈先生,族弟年轻气盛,冒犯之处,还望海涵,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陈先生看坐,上茶。”
“王基这厢给陈先生赔罪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
陈和大笑了之,丝毫没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待落座后,周遭的衙役默默退却,王府的侍女,悄悄换了上来。
“陈先生,你倒是害苦了我,谁曾想你却是要争我族弟的位置,若非前几日族弟来访,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一会儿吃酒你可要多罚几杯!”
“皆是和之过错,陈某认罚,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