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都是如此,那位陈地保一直面色如常,不仅不焦急,也不见畏惧之色。
“几位,今某家正欲和麾下商讨后续作战计划,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若是诸位没有要事,错过今日,某家摆酒宴请各位,再续情谊。”
在场的花州乡绅,谁也没想到,自己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杨秀清本人,屁股都没坐热呢,对方就下了逐客令。
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有些不知所措。
杨秀清见此,自然很是满意。
甭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在上层社会混过,若是按照这帮乡绅的路数来,指不定便要有多少坑,等着自己去踩,故而他便反其道而行之,节奏变换后,现在不适应的就轮到这群乡绅了。
这群乡绅领头者,明显是孙员外和陈地保。
在杨秀清下达了逐客令后,二人经过短暂对视,孙员外当即下定了决心,沉了沉气,越众而起,抱拳拱手道。
“杨大人为花州扫清匪患,花州的百姓无有不称赞者,老朽虽是一介布衣,亦有报国之心,奈何花甲之年,无法同杨大人上阵杀敌,今奉上一千两纹银,以表心意,以慰王师。”
孙员外言罢后,随即从衣袖中掏出银票,双手奉上。
“我等皆有此心”
......
孙员外表了态后,一时间其余乡绅,除陈地保外,纷纷起身,奉上银票,数目至少五百两起。
“诸位有此心,在下深感欣慰,然杨某治军,一向严明,奉行所过之地,万民无扰,故而诸位的心意我领了,银钱还是算了吧。”
“咳咳咳.....”
杨秀清话才说完,他一方的人均神色怪异,秦日纲恰好在喝茶,闻言当即呛了水。
换了旁人,杨秀清早就发怒,但等他将目光对上秦日纲那“纯洁”的眼神,唯有暗暗叹气扶额。
“呃.....”
杨秀清的回答,再次出乎花州乡绅的预料。
原本老神常在的孙员外,也不得不像其他乡绅一样,将目光投向了陈地保。
待看见陈地保点了点头时,一众花州乡绅,均不免咧了咧嘴,眉头皱得,宛如今天家里有丧事一般。
“杨大人,此言差矣。我等出资筹军,乃是发自肺腑,何来扰民?为表心意,老朽愿再加一倍银两,所差数目,明日派人送到。”
“我等亦愿如此。”
.......
杨秀清闻言,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大概能有一万五六的收益,也算可以了,故而他虽未表态,但是却给了杨智一个眼色。
若是杨秀清初来花州,得如此钱财,自是欣喜,甚至感恩戴德,但现在他已然不是二三十人的流寇了,麾下数千人,自然水涨船高。
杨智何其机灵,稍加一琢磨,便起身为自家义父,收拢各位乡绅手里的银票。
一众乡绅被收了银票后,均是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半个。
“诸位若是无事,今日便请先回吧,我大军休整几日,便要前往他地公干,军务繁忙,便不留诸位了。”
“军务为大,老朽告退!”
当杨秀清此言出口后,在场的花州乡绅,原本还悬着的半颗心也落了地。
他们为啥给杨秀清送钱,彼此间都心里明镜一样。
三千余人驻扎在花州,别说杨秀清怕出什么污龊事,那些花州的乡绅,也怕起兵祸。
一旦起兵祸,那首先遭殃的一定是他们这些当地乡绅。
是现在大出血,还是之后家破人亡,这笔帐大家都会算。
“陈地保且先留步,我还有些公务想要问询一二。”
一直端坐椅子上,运筹帷幄的陈地保,在听到杨秀清的挽留,表情管理当即不在,眼神中的慌乱之色,虽然停留时间不久,但是在场之人,却都看在眼里。
孙员外还想为其说情,但是再对上杨秀清变得冰冷的眼神后,立马把话乖乖咽回肚子,对陈地保惭愧一笑,灰溜溜出了厅堂。
他都如此,更别说其他随行乡绅了。
“陈地保,你倒是好算计,聚集一众乡绅,想着拿几两碎银子,便把某家给打发了,莫不是当我们都是叫花子?
我想此番事了,君在花州地界上,声望必然一时无量,不过这骂名却要杨某替你担了。
陈地保,你来告诉我,天底下可有这等好事?”
杨秀清刚刚说完,秦日纲的刀便抽出来了。
陈地保再是淡定,此时也有汗水,自鬓角流下。
“哈哈哈哈.....”
“汝何故发笑?”
陈地保突然发笑,在场众人都以为他疯了,尤其是提刀将要走到他面前的秦日纲。
听得秦日纲发问,陈地保悄悄挪了挪身子,尽量离这莽夫的刀口远些后,方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我笑近来广西绿林道传扬的好汉杨秀清,言过其实。”
“你敢辱我大哥?”
亲日纲闻言,举刀便要剁。
“二弟休得鲁莽!”
在场之中,能以言语从秦日纲刀下救陈地保的,唯有杨秀清一人耳。
听得自家大哥言语,秦日纲乖乖收了刀,站立一旁,怒目而视。
陈地保此时面色不见有异,但心里却是暗暗长出一口气。
“汝何出此言?”
有秦日纲在侧,陈地保可不敢再卖关子了。
听得杨秀清闻询,整了整衣冠,拱手答道。
“公欲图大事,所立之地,必为首要,陈和不才,亦觉紫荆山区是个好地方。
其中不仅天险横多,还与平南,桂平,贵县三地皆通。
万千人马居此,任由十万大军来攻,亦不惧。
公只需静待天时,引军而出,广西大地,何人不从?”
陈地保说到此处,见杨秀清颚首,随即心中愈发安定,接言道。
“然,公若此番带兵而回,辎重甚多,走陆路,桂平不比其他,临近浔江府,恐有生变,水路则为最佳。”
“我亦有此意,奈何无船。”
陈地保陈和之言,可谓是说到了杨秀清的心坎里。
但是数千人,还带了这么多物资,可不比自己前来时,轻舟过境,若没有可靠船队,想要走水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家弟陈得才,现居藤县,以走船为生,麾下有大小船只二三十艘,可助大人。
若是大人信得过和,和愿即刻修书一封,让家弟驾船来投。”
陈和才出口,杨秀清便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其臂膀,大笑道。
“哈哈哈.....我今得陈公,堪比汉高祖得张良,岂有不信之理?
何需书信,若是陈公愿意,可骑我的战马前往,某就在此等候,不见陈公,不离花州。”
杨秀清一番话说得陈和眼圈泛红,二者初次相谈,便这般信任,实在是让陈和感动莫名。
二者都是聪明人,修书一封,自身可做人质,单骑而走,向往何方,却是全凭心意。
“主公,和三日内必引船至!”
“先生无须急切,多少时日,我都等得。”
陈和是谁,杨秀清不知,陈得才又是谁,他也只是有些印象。
但是他们的侄儿,杨秀清却是不敢忘。
能养出日后大名鼎鼎的陈玉成,这等家族来投,杨秀清若不信,还有何人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