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
“我不。”
“拿着。”
“我就不。”
“.......别闹。”
看着接过袋子又送了回来,在这小小的木板箱旁和他打起拉扯战的米勒尔,萨布林无奈地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这儿说不、那儿说不的。成熟一点。”
“不成熟的是你。”踩着脚下湿哒哒的泥地,它的泥泞和对面那个傻子的倔劲弄得米勒尔有些无奈。
“都现在都这把年纪了,你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每天妄想打这儿打那儿的。”米勒尔道。
他指的是萨布林参加了后天国际纵队的大型攻势一事。
“这些东西都是年轻人该操心的事情,你这老东西还是早日回家安度晚年为好。难不成你还打算把命交代在马德里?”米勒尔毫不客气地说道。
“只要保持着一颗年轻的心,那人就永远不会变老。更何况我长得还挺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群充满干劲的小姑娘可不会喜欢一个脸上皱纹满满的中年烟鬼。”
萨布林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而且她们应该也不会喜欢一个垂头丧气,整天只会躲在后方抽卷烟的失败主义谋士,应该。”
“你这是在骂我?”米勒尔觉得对方就是在说自己。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朋友。”
萨布林矢口否认,并赶紧趁机转移话题:“我一向都是对朋友敬爱有加的。你还记得卢森堡嘛?”
“那位来自比利时的民主党派人士?”思考了一下,米勒尔说。
“我记得她。她是去年来到这儿的,好像才刚满二十周岁。她是一个有着蓝色眼睛,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他回忆道。
没有在意萨布林之前话中的讽刺,米勒尔已经习惯了——而且对方说的是实话。
罗尔·卢森堡,一位来自比利时的民主党派人士,在政治倾向上同情底层群众和其它弱势群体。她是一个好人,毫无疑问。
但是呢,卢森堡在武装斗争上的经验稍有稚嫩——她认为战争就是一场上层人士的邪恶游戏,一场用底层群众的性命为筹码的游戏。战争是邪恶的,而人民是无辜的。
在西班牙内战时期,卢森堡便通过比利时共产党的渠道加入了国际纵队。不过她被委派的任务并不是正面去和法西斯叛军拼刺刀,而是去帮助撤离那些被卷入战火之中的平民。
在被叛军围攻之前,马德里还是西班牙的政治和经济首都。自然而然地,在里面还是有很多平民住于其中。共和政府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要去疏散本地不想跟战争打交道的民众,而他们也确实是派人这么做了。
罗尔·卢森堡是一个老实人,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毫无疑问,她是天真而又带有幻想色彩的——她认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冲突可以通过对话协商解决,没有人应该为政治家的野心来买单。
米勒尔并不太看好她的观点。战争确实是政治的延伸,但终归也是要靠底层群众支持的。上层政治家的野心可以用雄辩戳破,但用它来熄灭被蛊惑者的狂热可行不通——那得用枪才行。
批判的武器终究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这是万物的铁律。但很明显,罗尔·卢森堡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才被国际纵队分配到了二线疏散平民的岗位,并不直接和法西斯叛军直接交火......
“在昨天上午,也就是1938年6月19日清晨,国际纵队成员罗尔·卢森堡带领的难民队伍,在马德里市区内失去了与共和政府的联系——这是昨天晚上我得到的讯息。”
当着米勒尔的面,萨布林说:“通过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我们还知道了卢森堡在昨天上午不幸被法西斯叛军抓获,即将在明早被秘密处决的信息。这可真是遗憾啊,不是嘛?”
“......冷嘲热讽可不是你的风格。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听见萨布林的话,米勒尔回答。
好吧,好吧。听到卢森堡女士被法西斯分子抓住的讯息,米勒尔确实是愣住了那么一两秒,就一两秒。
不过很快,他也就恢复了正常——这种战友失联,俘虏后将被处决的事情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很多很多次了。那张人名被划去大半的国际纵队名单可以证明。
但他现在还是如此地冷静,没有被这种噩耗吓得六神无主,或是躺在这儿大吵大闹。喧嚣是击败不了敌人的,米勒尔是知道的。
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地记者,并不是那种武艺高强,可以救人于万军的强大人士。只有用枪才可以救出自己的朋友,只是撰写在报纸上的文章可不行。
“虽然我还是有点奇怪,明明都已经打了两年的仗了,为什么现在竟然还是有平民被困在马德里市区中。卢森堡那个孩子也真是不小心,竟然会被敌人抓到。”
双手摸了摸挂满武器的腰带,萨布林无奈地说:“不过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和后辈被处刑,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应该做的啊。”
“所以?”
“所以我要去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
萨布林回答了米勒尔的疑问:“工具都已经带齐了,遗书也已经写好了,我一会儿就可以直接动身了。”
“你现在就要走?确定?”
看着整装待发、即将出动的傻子,米勒尔疑惑问道。
“那可不?”萨布林随意地摆了摆手。
“不过在动身之前,我却碰到了个大麻烦——最值得信任的人并不想代我保管一些随身的物品。虽然它们并不是很值钱,但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的。”萨布林没说那袋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并不重要。
“你打算这么去救她?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
“你可真是踏马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