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黄老鉴所说不假，就算能将剑臣救活，可要消耗不少宝药，并不值得。反正他黄老鉴是不愿接手这种烂摊子的，毕竟剑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李家和捏着红色药丸，望着剑臣，一时沉默无语。许久，蹲到剑臣面前扬起掌来，悲声道：“兄弟，与其你醒来苦受折磨，倒不如为兄送你一程。”不过，这掌最终还是没能拍下去，而是趁势将红丸喂到了剑臣嘴中。

安平山下，李家和并未回寨，而是寻了一处通风山谷，将剑臣放了下来，随后便出洞寻水食而去。两刻钟后，剑臣缓缓睁开了双眼，知自己没有死，当下欣喜不已，随即又觉腹内如搅，疼得直咧嘴。

李家和回来时，剑臣腹内已不再痛了，只是四肢无力。李家和不待剑臣开口，将山下寻来的金疮药洒在剑臣肩膀四道伤口上，随即又替剑臣用布条包扎。剑臣见状，想起李家和为救自己也受了伤，忙道：“大哥，我没事，你身上伤要紧。”

李家和听此，心神险些不受控制，强颜堆笑道：“我没事，我是真正的道者，好的比你快。”

剑臣笑道：“我也是道者，大哥说什么呢。”又笑道：“只不过是个天窍还未开的道者。”

李家和替剑臣包扎好左右伤口后，便将一旁放着的酒坛拿起，猛灌起来。剑臣看出异常，迟疑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而立丹被抢走了，还是···”

李家和将手中酒坛摔向对面石壁，跪地痛哭道：“你别叫我大哥，我不配。都怪我，竟没事先将八通城鱼龙混杂算在内，没想到会有人明目张胆劫道。我不想瞒你，你知道嘛，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而且，只剩一个月好活了。”

“什么！”

剑臣一惊，将浑身上下一通乱摸，见仅肩膀带伤，疑惑道：“什么废人？什么一月好活？我这不好好的？”李家和遂将剑臣昏迷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说了。

剑臣听后，没有大闹，也没有大惊，只是背靠山壁，淡淡道：“这样啊，我说怎么腹内疼得奇怪，与往常不同。”又转头喃喃道：“没什么，我本就是个该死之人，普三太爷没杀死我，入踟躇还收了我做徒弟，黑甲狱也没关死我······”

“前世今生，只是再也没见过爷爷一面······”

“大哥，古人不常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来口酒，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吧。”

“好！贤弟你等着，我再去买，今日不醉不休！”

约摸半个时辰后，李家和便扛着一筐酒而回。剑臣取出一坛，撤开酒封，扬首灌了几大口，忽想起马老鬼，笑道：“大哥，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岳朝西周山上有一个山神庙，庙里剩了一个小乞丐···”

待剑臣故事讲完，李家和目光早已从最初的惊愕转化为失落，进而转化为怜悯，进而又转化为失意。至此，苦笑着苦笑着，眼眶就红了起来，一股莫大的悲哀萦绕心头。这股悲哀，李家和为剑臣而悲，因剑臣平静的目光而起。

“大哥，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碎。如今，记忆犹新，刻在了骨子里。”

“白骨如山忘姓氏，两世不知我是谁。前世今生梦常碎，事事总与愿违。好贤弟！”

“命中如此，怪不得谁！”

“喝！”

一场交心惆怅酒，直喝至夜半虫鸣。李家和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剑臣却总喝不醉。又是大半坛酒下肚，剑臣只觉洞外虫鸣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如雷震耳。渐渐地，剑臣只觉火光中出现了一道背影，那背影是如此熟悉如此情深如此难以忘怀，常常于午夜出现在他两世的梦中。下一刻，剑臣觉得那背影好似扭过了头，随后便走向了火海之中。看到背影面貌的一刹那，剑臣泪水夺眶而出，直接就扑了上去。

“爷爷！”

“爷爷！”

“你别走！”

“你为什么又要走！为什么！”

李家和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醒后，已看不到剑臣身影，只闻得一股肉香在洞内飘荡。当下大骇，起身向洞外跑去时，便只见一团人形火光好似在追着什么，追着追着，就追入了悬崖之下。

李家和听着耳边越来越小的哭喊，立在悬崖边上，滚下两行热泪，喃喃道：“深渊相送，归葬之命。既然上天没有让你喝孟婆汤，为何又要让你如此艰辛。贤弟，这就是你的命嘛。如果你再有来世，希望上天不要再让你受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