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自然不信他这一套，果然宫里的人都是一样的巧言善辩。

云敬嵘看不出她的情绪，却已经猜到她心中不快，于是换了口气问：“所以你为何不露真容？”

昭宁微笑，坦然道：“若要你知道了，你才算要紧的人，不用猜疑我出宫，我不喜欢宫里沉闷的空气，中秋街上或许有些趣事，因而想去看看。”

云敬嵘见她料到自己心中所想，也就不再多问。本身他今日夜里，也是无心想问问昭宁姑娘为何变了容貌，见昭宁不说，他也无意多打听。

“不过中秋街上集会人多，姑娘若迷了路怕是不妥。”

“你不信我？也罢，想跟就跟着。”昭宁随后转身，也不行礼，径直向前走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此刻满天星辰和接连拉起的灯笼，放眼望去，如上夜空，灯下小贩叫卖声，行人喧哗声，以及人们欢笑的声音，为这集市添上了大把欢祥。昭宁一想到若是祈雨不成，百姓此刻不知受何等痛苦后，便为祈雨一事欣喜。她面上沉静，嘴角却挂着一丝浅笑。

身边的云敬嵘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再转头看，她微微泛红的侧脸如上好的璞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么与众不同，好似此刻天上的圆月一般。

他说：“你在祭神坛上时，我便见到过你。蘅霄山距京城远，祈雨那天，蘅霄诸位也能同你们联系上吗？”

“那都是何尚书所说，祈雨，我与兄长二人足矣。”

“在下不是质疑姑娘的能力……”

“你就是没话找话而已。”昭宁一口回绝，显然不喜欢云敬嵘的存在。

云敬嵘不说话了，在街边精挑细选了很多小东西，要给昭宁。

昭宁推辞不过，云敬嵘执意要送她一个银镯子，那镯子晶莹，在夜下仿佛悄然生光。

云敬嵘递给她，好像在寻思着什么，欲言又止。

昭宁停下步子，转身，盯着他。她与云敬嵘见面不过一次，他却总爱与自己打交道。

微风吹起他的衣角，吹过他的发丝，眉宇间含着愁意，却掩不住他的俊朗之气。

忽然一下回过神来，她发现云敬嵘正淡淡看着她，他的眼睛在灯火中映衬的分外明亮。

昭宁倒没觉得什么，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她转身将要走。

那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似都成了虚影。唯有他定格了这画面。

云敬嵘这次移开了眼，“走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昭宁一边走，一边摆弄着自己的镯子。

云敬嵘笑了笑，故作轻松说：“我家也有一个镯子，我母亲在过门时的嫁妆。”

昭宁点头，以为他说完了。

“那个镯子，名叫海月银，母亲很珍视。”

“好特别的名字，怪不得。”昭宁权当他又在找闲话。

“在刚有了我那年，镯子忽然碎掉了。”云敬嵘仍在说：“母亲也因此，并不喜欢我。”

然后，云敬嵘不再多言。

昭宁也沉默了，她怪自己有点莽撞问他。

“或许如果我见到的话，可以帮你修，对了，令堂如今……”

“二位都不在了。”云敬嵘眼眸中暗了下去，虽不引人注目，却被昭宁看在眼里。

中秋夜是团圆夜。

等到夜半回宫，秋欢萧眼前一瞬白光显现后，昭宁飘然落在他面前。

秋欢萧倚着烛火，静立在廊下。

昭宁见了自己哥哥，扬起嘴角，“等我多久了？”昭宁很少说话，唯独在他哥哥面前稍活泼。

“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宫里，我就没敢去找你。不过从今起，可是时常要住下了。”秋欢萧很自然地牵起昭宁的手。昭宁紧赶两步，看着秋欢萧，担心道：“何章举没有为难你吧。”

“倒是没有，他在陛下面前，能有多猖狂。”秋欢萧把昭宁牵进房中，房内烛光摇曳，正堂上的桃木桌上置了一盘桂花酥。秋欢萧一边让昭宁坐下，一边说：“方才宫里差人来给各家都送些新打下来的桂花酥，好在你不在宫里。”

昭宁拿起一块，“桂花倒挺香呢。”她没有吃，又放下问：“此番长居于宫中，真容早晚是要示人的。”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过几天风头过了，我想办法带你回去。”

“可有告知师父？”昭宁面色凝重。

“我已传信于师父，师父的意思，也是让我们回去为妙。”而秋欢萧心中明白，师父信中只让他回去，但他自私，他不想放任昭宁不管。

天命又如何？若不能让昭宁陪在他身边，他宁愿逆了这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