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悻悻地回到主院,箭步进了房东次间,迳自坐在炕上的东侧。我正想上前,她已随手指着一旁的圆凳,延春就机灵地将凳子搬到我身后。这炕上能坐二人,按理说,我坐炕座西侧亦无碍,但如今她偏要我坐次一等的圆凳。我带着满腹委屈落座,却不愿喜怒形于色,只好僵着脸,强迫自己接受这矮她一头的座位。
侯氏方才在西院已面色不善,更一度想在人前发作,回来后反而一言不发,暗自生闷气。其实我大概猜到她生气的原由,她想要管账之权,但又不想因此伤了和气,现在我替她争取,令祁母给她脸色,所以她就将气撒在我身上。
侯氏依然一声不响,我只好率先说:「恭喜母亲终于获得理账之权。」
我这一开口,便激着她的神经,令她怒极反笑:「还以为你是个有主意的,若到头来还是让老夫人记恨,还不如我一入门就去西院吵闹,也省得费心思。」
其实世事都是如此,你得了权力,那就有人失了势力,必然会得罪别人。在我看来,这次是极为划算的交易。但身为皇亲贵女的她,估计想要什么都是旁人巴巴地送到跟前来,从未试过不择手段地去争取。她们这种女子,自小读惯了《女四书》[2],几乎都本能地恐惧自己会惹人不快,更遑论公然与婆婆妯娌作对。
我只好整理一下思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剖析:「若母亲自己去争,祖母定会一直记恨于您。但这次是女儿先找了爹爹,爹爹再去劝祖母的,那祖母再不情愿,恼的也是整个长房。可是骨肉相连,祖母总不能一直与亲儿子、亲孙女置气,所以早晚会消气的。若岚知道爹爹想念若岚的生母,对母亲一直不冷不热。但如今父亲肯开腔帮母亲,若岚怎么想都觉得是好事。」
我缓一缓,尝试用言辞粉饰离经叛道的想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祖母年迈,她就算再想理事,恐怕亦力不从心。母亲难得有了管账之权,何不做出些成绩,让祖母、父亲另眼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