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时后，掩体工程内。

陈良许摘下帽子，往木椅背角上一挂，目光深沉地打量着面前的孩子。

他已经读完了蚁群计划，不仅如此，首都的八个研究所，已经联合开工了。

只为了生产一只小小的蚂蚁。

“你是谁？”

秦浩下意识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硬生生忍住了。

不能回答任何问题。

虽然这很无厘头，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要求，但他会一直遵守下去。

“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哑巴，但你拿出那本书之后，一个字都不说。又是为什么呢？”

老人的语气凌厉：“你真觉得我们不会对小孩审讯？笑话，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本书不可能是你写的，实话跟你说吧，这就是一本废话，一坨屎，只是有些数学公式还有点用而已。”

他把那本蚁群计划摔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陈老，稍微收一收，循序渐进嘛。”艾方格小声在陈良许耳机里说道。

老人扶了扶耳朵，又挠了挠耳背，略微改变坐姿，看向秦浩。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着。

陈良许略感惊讶，这小孩心性这么好，连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总不能是个聋子吧？

而秦浩这边，则是一直在胡思乱想，脑子闪过很多东西。

他可以一直沉默下去，哪怕上绞刑架，他也可以不开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还可以喊齐纪帮忙，他相信这里没人能拦住齐纪；又或者，自己可以开口说点什么，不回答问题，每次不超过五个字，或许能改善当前的局面。

那自己能说点什么？

秦浩挠了挠头，有了主意。

“请保护我。”他开口道。

陈良许微微一愣，这回话，似乎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自己对蚁群计划的贬低，这小孩完全不在乎？

至于对方提到的保护……当然要保护！这个地方，一千四百士兵，十公里戒严，就是为了保护你。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保镖吃多少粮食花多少资源，你能养得起？故弄玄虚的小子，你有本事，倒是说说，这二百七十三页，这个超大规模通信算力均衡公式的推导，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四百零六页的，神经网络动力系统的双向预测算法，其最优性，在数学上如何证明？”

老人把书翻到了对应的页码，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露出密密麻麻、如同古神低语的符号，至少在秦浩看来是这样。

“请隐藏我。”秦浩选择装作没看见，继续开口道。

老人略微抬头，神色疑惑，自己说的不是中文么？为什么这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呢？

“顺着他的话，问问试试。”耳机里，又换了人。

此刻，不知多少人，在盯着这里。

陈良许恋恋不舍地合上蚁群计划，顺着小孩的话，反问道：“为什么要隐藏你？”

当然是因为，齐纪就是这么做的。

秦浩的思绪非常简单，齐纪在隐藏他自己，那自己就是通往齐纪的线，自己唯一能为齐纪做的，就是进一步藏好自己。

请国家帮忙，彻底隐藏自己！

“换人发表。”他指了指那本蚁群计划。

绝不回答问题，绝不与对方对话，只发布“指令”。小孩逐渐习惯了这个模式。

这确实很舒爽，甚至让人上瘾。

“你确定？”陈良许瞪大眼睛，他自然已经知晓秦浩“预言”太阳消失的事迹，也知道这本书来的很容易。

仿佛对方预谋已久，仿佛对方所图甚大。

但是这孩子，此时突然放弃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如此一来，之前的很多担忧全部都要推翻。

“这是好事。”耳机里响起繁杂的讨论声，最后给了一个结论。

“这件事，我们可以帮你。但你为什么这么做？”陈良许目光复杂，突然感觉自己似乎猜错了很多东西。

而秦浩这边，心底想的则完全不同。

齐纪真的好厉害！这么凶的老爷爷，竟然真的跟着我的思路走。他是不是早就预知到了这样的情况，才让我这么说话？

“还有一件事。”小孩竖起一根手指，顿了顿后，确保自己每次说不超过五个字：“太阳特殊么？”

什么意思？老人眼睛一眯，这明明只是一个孩子，但他却感觉对方一举一动似乎都有深意。

这些分明乱七八糟的线索，似乎正在隐约连成一张网。

太阳是否特殊、隐藏秦浩的身份、不可思议的技术手册、超过光速的预知、消失的太阳……

太阳特殊么？老人默念着这个问题，眉头挤出沟壑。

如果是一天之前，有人问这个问题，他只会嗤之以鼻。

可观测宇宙中，银河系这样星系有万亿个，而每个银河系都是千亿、万亿颗恒星，太阳有什么特殊？

不过是海里的一滴水，沙漠中的一粒沙而已。

但太阳凭什么会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