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映雪,茶的名字好美。这次不仅换了茶,还换了茶杯。原先的是细瓷盖碗,这次是玻璃杯。茶的汤色分层:上层是桃红色,下层淡白色,真像早春桃花落在残雪上。
“熇嫣,你尝尝桃红的手艺。”
女子端起茶,先礼让了花熇嫣,便自己喝了两口。
花熇嫣喝了一小口,旁边的桃红就急着问:“好不好喝?”
“这茶,喝着像蜜桃味,造型又像鸡尾酒。不太好喝,没有茶味。”
“哈哈哈哈,熇嫣就是实在。这本不是茶。上层桃红色的是桃花捣了千遍,再过滤出来的汁。下层的…”
桃红突然插嘴说:“娘娘,花熇嫣刚来桃林塞,你就夸她聪明,要见见她。我偏不信。你让她猜一猜下层的茶是什么做的。要是能猜中,我便服气了。”
桃红把她生拉硬拽,从睡梦里“劫持”到书房,花熇嫣对桃红没有好印象。
她冷笑一声:“美女,你俩把我困在这里,还有我陪着你们玩游戏。茶我喝了,有什么事就快说,没事,就送我回去。”
“哎,花道友,我们这里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普通人烧香拜神,想要见我们也见不到。我请你来这里,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因为娘娘夸你是可造之才,她想传你…”
那位女子一摆手止住桃红,笑着说:“熇嫣,我们的确有事求你。”
“美女,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不过,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谁?”花熇嫣看着眼前的长发美女,心里暗想:你这头发是真的假的?真想摸摸看,要是晓珊在就好了。她一准动手去摸。我这点不如她,只能手痒眼馋干瞪眼!
不知何故,对面女子好像能读到花熇嫣的心思。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了一缕青丝,慢慢捋顺,拉倒面前,轻轻用双手四指托了,往花熇嫣面前一送。
“熇嫣,你摸摸看,这头发是真是假。免得心里犯嘀咕。”
“咦,你你你,能猜中我想什么?”
“看看你的食指尖,正在微微跳动。日晕而风,月晕而雨,见微知着,这点粗浅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花熇嫣的双手食指都在微动,被对面的女子说中,她脸色泛红,就像玻璃茶杯里的桃花汁。既然被人家说中心事,她也不客气,伸手握住女孩的头发,轻抚慢揉起来。
轻揉还不算,花熇嫣捏住一根头发,微微用力,拽了下来。这是女子的鬓边长发,突然被拽下来,女子皱了一下眉,显然她很疼。
青丝真不真,入手便相知。假发无论如何精致,总少了一丝丝活力。
这根鬓边青丝,是真的头发。
花熇嫣忍不住夸赞:“红雪忽生池上影,乌云半卷镜中天。好美的头发。”
桃红哈哈大笑:“花熇嫣,你果然是名校毕业,大有文采,名句古诗,信手拈来。我夸奖东西,只会用两个字‘卧槽’。”
花熇嫣会心一笑。人的情感就是这么怪。桃红道过歉,好茶招待花熇嫣,可是花熇嫣始终不愿意原谅她。此刻,桃红吐了一句粗话,竟然让花熇嫣感到熟悉,由此,心中的芥蒂开始释怀了。
对面的女子,瞪了一眼桃红:“你乱说个甚!”
“甚”是河东郡的方言,这一句话,让花熇嫣眼前一亮。
“美女,你是河东郡的?”
“嗯,算是吧。我姓风,我叫风丽。”
“冯——就是那个‘长铗归来乎,出无车’的冯谖的冯?”冯姓的名人很多,不知何故,花熇嫣此刻只想到了冯谖。
桃红笑得前仰后合,花熇嫣心想:我说错了,不是那个冯?错了很正常,她说话口音那么重,我没听清,你至于笑成这个样子。
“不是冯,娘娘姓风,刮大风的风。”
花熇嫣也笑了:风姓,刮大风的风,这个姓太古,到了现代,以至于要绝姓了。
花熇嫣正要调侃两句:“风姓…”她看到风丽一脸严肃,就住了嘴。
风丽很认真,她没有笑,手指着花熇嫣身后的窗户:“熇嫣,你看。你刚说‘出无车’,你的车就要出问题了。”
花熇嫣顺着风丽的手指,扭头向窗外看。
那辆揽胜车,端端正正地停在车位上。夏晓珊的车技真不错,是教科书式的停车入库。
在乌沉沉的星夜里,花熇嫣凝神看过去,那辆揽胜车就像一匹驰骋一天,体力消耗巨大的骏马,俯卧在黑影里,安安静静的入睡了。黑影是其他车的影子。紧邻路虎车的左右两个车位,被两辆大客车占了。
大客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哪里的。印象里,夏晓珊停车时,那里没有大客车。客车高大狭长,遮蔽了停车场里的灯光。客车投下的黑影,不偏不倚,恰好罩在路虎车及其周围。
在客车的阴影里,紧靠着路虎车的后尾,似乎站着一个人,正在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是贼!深夜时分,站在阴影里的,不是贼,又是什么?
小贼,趴在车后玻璃上,似乎在竭力往里面看。今晚的星光很亮,借着星光,那个贼应该能看到车后备箱里的烟酒。他趴了一会儿,又挺直身子,四下里张望一下,似乎在努力确认四周有没有人经过。
小贼,确认过之后,还有些不放心。他沿着大客车的车身,走到车头看看,又走到车尾看看。果然,四下无人,月残星暗风高,正好下手。
贼,回到揽胜车旁,从背包里取出一根长长的条状东西,对着车的后挡风玻璃,就要下手。
绝不能让小偷得逞,这车是我们借的呀。
花熇嫣哎呀一声,趴在窗户上就喊:“住手,抓小偷呀。”她喊完了,也明白了,这是一个幻象。她喊得再大声,那贼也听不见。
出乎她的意料,那贼好像听到她的喊声,身子猛地一蹲,躲进路虎车下的黑影里。那里最黑暗,即使有巡逻的保安经过,除非特意去查看,否则很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