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情此景,楚皞睫毛颤了颤,不由叹气。
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寸头小妞双颊通红、眼含热泪望着他,胸口莫名一抽,顿时生出怜悯之心想要出言安慰。
却闻一声艰难的恳求:“给我水…”
老子就不该对这种人生出同情心!
楚皞虽然黑了脸,但还是施展法术凝出一团水给对方,见她喝完后露出了满意畅快的笑容,嘴角也不由得勾起。
余光又瞥见蹲在角落的莫问,蜷身曲腿,脑袋埋在膝盖上不停颤抖,好不可怜的样子。
“你师弟哭了,还不快去安慰他。”
“好好吃你的饼。”楚皞有些奇怪,这人是一点也不怕生,言语娴熟随意,好像跟他认识似的。
孟青云咽下最后的干饼,感受到了生理上的满足惬意,偏头支起耳朵听师兄弟二人的动静。
“这事我也有错,回到师门我同你一力承担。”
莫问摇摇头:“是我心生贪婪,才牵扯出祸事,若非有你兜底怕是要平添更多人命,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兄你莫要再出此言。”
“我们两个人来小相剑城,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不,你本是随行舟尊者而来,是我生出懈怠邀你来小相剑城。”莫问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手脚颤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痛苦,仿佛接下来的话带给他巨大的压力,“师兄我不是在想回师门受到责罚的事,而是……而是那绿袍邪修能种出元玄火精,红色的珠子……剖开胸膛塞进心脏,他想用活人的身躯养宝……”
莫问喋喋不休念叨着自己的猜想,脸上血色几乎褪净,惨白得像只鬼。
他还在继续说话,孟青云却听不见一丁点声响,眉头耸起又很快落下,想来对方施了防偷窥的隔音法术。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在看自己,心底咯噔了一下,她扭头正好对上了温行舟的眼眸。
胜雪的白衣,连发丝都透着股清冷疏离,他神情淡淡,无悲无喜,一双星眸平静如水,落在孟青云的头发上停顿了两秒,很快就移开了。
她忿忿地想,还好自己会读唇。
可读着读着,思绪飘远,她望着前世假想敌宽阔的肩膀,蓦然想起山门生死存亡之际。
昆仑山上屹立长存的巍峨宫殿,灿灿灯火若昼明却空无一人,然而抬首入目,尽是尸首横陈,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只记得殷殷流血像流窜的野火,点燃了流淌万年的流光河水,向更远处蔓延。
温行舟持剑撑地,于高台上环顾四方,纵是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冠玉面容上依旧清冷,睁着猩红怒目:“胆敢欺犯昆仑者,杀!”
男声清越如玎玲,袅袅回荡再恣意伸延的河谷。
明明一身血色,却好似谪仙入凡,而世间万千形物对他则无半分浸染。
在她护送小辈出逃时,昆仑就已经岌岌可危,再后来就听到了温行舟自曝的消息,万年长存的昆仑神宫化作断壁残垣,经年不竭的流光河化作人间红雨。
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手中的流光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她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记得身体上的旧伤还没愈合又添新伤,队伍一再减员。
干涸的眼眶,泪往心底流。
生出灵智的流光剑发出嗡鸣,是在为她哭泣。
那短暂的喘息之间,孟青云枕剑而眠,心中想着只有死人才需要哭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