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对那株风信子到底干了什么,而后确认——她的确没对风信子有什么好脸色。
她就是个领了收容所调令的苦逼打工人,在外收容异种的任务结束后还得回来绞尽脑汁地给风信子洗脑,就为了让风信子去死……
果然,人不能试图理解异种的脑回路。
而口口声声前一秒还在和临玉说着“想见你一面”的雅辛托斯下一秒就说:“可新世界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所以溯洄,你要不要再睡一觉呢?”
污染会杀死所有人,第二次。
新世界的走向他不满意,所以干脆让自己创造一个好了。
雅辛托斯依旧在微笑,紧接着,原本应该一丝污染都没有的释律庭最高层,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强烈能量波动。
临玉的精神力即刻向他袭去,手上毫不犹豫地举起量子武器给了他一发,雅辛托斯也没躲,他不太容易死,异种的死亡需要刺破核心。
千目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脑袋似乎没转过弯来,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居然打了起来,但千目藤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帮着自己的老大一起把临溯洄这个可恶的女人给干掉。
然后被临玉眼也不眨地分成了好几段,蠕动都蠕动地艰难。
千目藤:“……”
死倒是没死,它默默把自己往旁边挪了挪。
*
污染四散开来,一切在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崩坏。
植物园原本一片盎然的绿色全部被灰蒙蒙的污染笼罩,异变迅速发生,这些被精心养育的植物遭不住如此重大的污染侵袭,一个没剩地全部枯萎死去。
一切的防护在如此强烈的异变面前都变成无力的挣扎,临玉的手被灼到,一瞬间焦黑的皮肉涌出血液,波洛斯在脑海里大喊:【要不还是传送吧?传送吧?!我拼一把,我们应该能回到第五星系!!!】
临玉摇头,低声说:“没用的。”
躲得了一时而已。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世界都糟糕透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隐藏在黑色的异变中逐渐模糊的人影,精神力探测不了那片浓黑如实质的雾气,巨大的压力几乎让她以为自己身处异变的源头……虽然看起来也没差。
因为是头部收容员,所以很多人总是把无形的期许放在她的身上。
渴望临玉可以找到异种的老巢,然后解决异变的源头。
希望临玉可以为收容所寻来火种,扭转异变的局势,让一切恢复正常。
而她自己站在那里,只知道如果不杀掉异种,死的就是自己,她只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之后,又开始对未来产生迷茫,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呢?
然后生活就改变了。
——收容所的人全死了。
人类完蛋了,她的努力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我死的时候,其实没有很多的不甘心,也不想再活了。”她很轻很轻地说出这句话,在喧嚣的异变中仿佛一片羽毛。
可雅辛托斯听见了。
隔着浓重的黑雾,他突然愣住,问:“为什么?”
临玉没回答,凭借这句话骤然用精神力锁定了他的位置,如离弦之箭般猛冲过去,只一个眨眼的瞬间,临玉用枪口指着他的心脏,快准狠地连开数枪。
炸开的弹药镶嵌在这具身体的内部,雅辛托斯顿时血流如注,他的身体微微后仰,脚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却好像没事人似的,根本不在意这些伤口,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翡翠般的眼睛微微发亮。
“告诉我为什么,我就把核心的位置告诉你怎么样?”他轻描淡写给出一个近乎动人的条件。
临玉一言不发,又改变方向对着他的脑袋、脖子、四肢……所有或许藏着核心的地方连续开枪。
雅辛托斯咳嗽了两声,不受控制地靠在植物园的玻璃墙面,捂着最严重的一处伤口看向她:“这分明是很划算的交易啊,这么多枪……我都没反抗。”
没反抗?
临玉笑了。
她的身体慢慢沾上被放出的“异常”,刺痛的速度非常快地席卷了整个神经,然后是一阵悄无声息的麻痹感,她的皮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就连大脑也因为精神上的压力隐隐作痛。
收容员守则第十三条:未免受到蛊惑/洗脑/冲刷,不要对异种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波洛斯一直在脑子里叫喊些什么,临玉无暇去听,只觉得有些烦躁,皱着眉头轻声:“闭嘴,好吵。”
脑海倏忽安静。
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无法控制的状态里,浑身上下都沾着污染带来的腐烂和血腥,疼痛感却在逐渐离她远去。
她皱着眉对面前的异种补了一枪又一枪,手上的侵蚀加剧,握枪的手有些不稳当地颤抖,雅辛托斯身后的玻璃出现了裂痕。
“你在和谁说话?”雅辛托斯问。
砰。
喉咙又中了一枪。
等到枪中的能源用完了,临玉又面无表情地从折叠空间纽中拿出了便携式能源炮。
一切的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临玉突然想,星际真好啊,折叠空间纽这种东西都有,揣几个高端武器易如反掌。
……全部轰碎掉,不管核心被藏在哪里,他都该死了吧。
【等等溯洄,要是没穿防护装置,你很容……】
——轰!!!
高耸的释律庭一半部分全被炸成了烟花。
*
星历3700年初,不亚于第四星系中心程度的深重污染突然降临在释律庭,释律庭的召回命令还没有发出,就已经永远发不出去了。
这是普通释律者的净化之力都无法突围的深重污染。
没来及的逃离的人全部发生了异变,内部的释律者没出来,外面的也进不去。
而后顶层传来剧烈的爆炸,整个释律庭被毁了近乎二分之一。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
“收容员守则第一条,异种是永远是我们的敌人。第二条,收容员应该坚定不……01号,你在听吗?”
不算宽敞的会议室内没有窗户,明亮的白炽灯在天花板上偶尔闪烁,忽远忽近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一时之间,精神海传来倦怠的平静。
临玉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捂着快速跳动的心脏,一抬眼对上了上级的目光。
“部长,别叫她了,溯洄刚出了一个高危任务就被叫来开会,你还一定要每次开会都念一遍收容员守则作为开场……那可是五百多条!”
旁边一个轻快的女音响起,临玉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一个扎着短马尾的红发女人正在说话:“……你看溯洄都没休息过,那异种可不好解决,听说所里还要活的,啧啧啧……某些人是不知道我们这群收容员有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