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蛰伏峣姜二十年的人,瞧着似同那陈悯差不多的年纪,这仇有酒却胆大心细,上来便开门见山:“殿下可是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的地方。”
摆上茶具,清窈不矜不盈道:“本宫此来峣姜,王兄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想必仇公也知道。”
“王君想知道峣姜大军在边界的布防。”,嘴上恭谨的回答着,仇有酒心中则活络开来。
这位琅朱公主刚入峣姜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们借着接风晚宴的便利刺杀峣姜太上皇,以此试探情报网的能力。
事情虽成功了,不过此事与边界布防的关系并不大,甚至还因此拖延了和亲大婚,是故此前他不得不怀疑起公主的用心。
刚烧开的清透泉水不断冲击着干涸的茶叶,浸润几乎在瞬间完成,水流逐渐漫出茶壶,须臾间草木的香气四溢飘散,拢于鼻尖。
“不知仇公对此有何想法?”闭上眼,清窈沉浸闻着茶香。
“峣姜王谨慎,军权无论托给谁总有一半捏在自己手中,从前对自己的儿子是,如今对统帅韩嵩更是。”
顿了顿,对方又道:“韩嵩此人难以接近,且屡次三番对殿下下手,恐怕难以合作。更何况以殿下的身份,军营重地自然是进不去的。是故主上的意思也是希望殿下嫁入王宫后,由王宫处着手。”
说着,仇有酒忽而看了看对方的神色,带着试探的口吻建议:“所以殿下还需......尽快同峣姜世子完婚为好。”
睁开双眼,清窈转头望向他,眼底一片清明:“若我说,不打算完婚呢?”
瞪大着细扁的眼眸,这位流离半生,蛰伏半生,向来波澜不惊的暗探头目,不禁在一位和亲“棋子”的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质疑与惊愕来。
品茗自有其时辰在,不多一刻不少一分,茶叶才能挥发出自身最好的味道来。
茶壶浅倾,陶瓷做的小盏立时就被斟满。
捏住茶盏,清窈朝仇有酒缓缓走去:“区区边境布防,要想也不难,只是本宫对它并没有什么兴趣。”
半蹲身姿,她递出茶盏,温柔浅笑:“这么多年,仇公就未曾想过要回到家乡吗?”
看着眼前尚且冒着热气的茶盏,对方一时间竟不知该接不该接。
“殿下想要什么?”,他反问。
清窈也不生气,将茶盏置于他面前,又径直走回原位:“王兄所想无非攻破峣姜,既如此,倒不如直接由本宫来做,不费一兵一足,覆灭峣姜。”
说罢她从容坐下,好似覆灭峣姜之言不过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
显然仇有酒也确实将此听成笑话,一瞬间紧绷的心弦竟顷刻放松下来,如释重负:“公主说笑了。”
外攘:峣姜的军队中共有两座大山。一是韩嵩,此人治军严谨,手持一柄六尺长钺,有万夫莫挡之勇;另一位是戎烈,师承铁面柱国严坤,年纪轻轻征战沙场,严坤死后更是成为峣姜的军心所在,心思阴诡深沉,手段毒辣狠谲。
内朝:峣姜王在庙捭阖,身无病痛。左有廖氏一族王后党派支持的世子戎祎,右有一众跟风倒暗处支持戎烈的朝臣。
想要在如此稳定的境况中,分上一杯羹尚且困难,谈何覆灭?
见对方置若罔闻,清窈不恼,反淡然一笑:“仇公认为峣姜王如何?”
只觉小姑娘肤浅,仇有酒摇摇头,替他国王君辩驳道:“峣姜王戎嵲一生为了自己的王位,纵横谋略从无差错。”
“此非差错矣?”,清窈反问:“仇公已然说出破局的关键,尚不自知否。”
对方愣住,回忆此间话语。
戎嵲年少时野心勃勃,敢自废先帝为王,登基后性子多疑猜忌,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戎祎戎烈实则他哪一个都不信任,这才纵容小儿子戎烈军功累累,权势滔天,有能力与作为嫡子的戎祎分庭抗礼,是以注定养成峣姜今日的祸端。
仇有酒陷入深思,清窈提醒他:“只为自己一个人的王位,若此非错,何为错?”
庙宇外夜莺孤伫,啼鸣哟哟,警神醒目,有识之士骤然转悟,他慎重观察火烛下那道楚楚动人的光影。
茶水静置,波澜不惊:“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琅朱公主温温柔柔的话语引得谋士骤然失色,胸腔动荡,翻起一阵滔天骇浪。遂端起身前茶盏,小心询问:“殿下莫不是想以自身为绒,成为峣姜龙虎相斗之间的火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