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眯起眼睛,疑惑地问道:“拿牙签做什么?”
“吃田螺呀!”
“这是钉螺!你没吃过吗?”
我摇摇头,一脸迷惑地盯着他。
周振无奈地叹口气,拿起一个钉螺,“看了吗?这种长长的,像钉子一样的,叫钉螺。把螺尖去掉,冲着螺口一吸,”周振嘬了一下,螺肉就轻松进到他的嘴里。“会了吗?完全不需要牙签!”
我点点头,拿起一个吸了一下,没有动静,接着吸了好几次,也没有螺肉出来。周振忍不住被气笑,他喝着汽水说道:“白痴,没有阻力,那就是空的。”
“啊?”我尴尬地放下,又换了一个。当我成功吸出第一枚钉螺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一盘钉螺没一会儿就被我吃光,接下来又消灭了两盘,三盘……
酒足饭饱后,我被汽水噎得直打嗝。我坐在周振的副驾驶上,习惯地系好安全带。他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摇下车窗,悠悠地吸起了烟。刚刚在电影院里,他就一直叼着干巴的香烟解馋,这下终于可以过把烟瘾了。我把车窗全部摇下,把下巴磕在上面透风。倦意袭来,我不觉得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垂下来碰到了一个按钮,随着车窗缓缓上升,我的头被卡在了缝隙里。我惊恐地睁开眼睛,拼命地拍打着车窗。周振见状急忙按下按钮,他看了看我的脖子,没好气地说道:“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这神级操作,简直要让我把视网膜都刮下来!”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喃喃道,“到家了吗?”
周振弹弹烟灰,斜瞟我一眼,“还没走呢。”
“哦哦~”我拍拍头,“睡迷糊了真是。”
周振熄灭烟头,系好安全带,问道:“把你送哪里去?”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本来打算去医院的,不过可以坐车的话,就麻烦你把我送回家好了。”
“你跟李磊说了,今晚不回去了?”
我点点头,说道:“嗯啊,这样突然回去,还能给他个惊喜,哈哈~”
周振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季景啊,我还是把你送回医院吧。”
“为什么?”我诧异地看着他,“太远了吗?”
周振看着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低下头思索一番,说道:“来电影院之前我看到李磊了。我那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他怀里搂着一个女孩儿,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他说是他的女朋友。”
我眨眨眼,笑道:“这玩笑,也太差劲了。”
“我不太喜欢开玩笑。”周振叹口气,略表同情地看着我,“你告诉他今晚不回去,他便找了别人。如果现在回去,说不定会碰到他们,你确定要回去吗……”
公寓下,周振的车亮着灯,我坐在车里久久不能平静。周振落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悠悠地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小心点,不要冲动。”
我嘁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下车子。公寓的路很近,我却走了很长时间。我幻想着无数的场景,猜不到一个满意的结局。也许那对狗男女会被我逮个现行,被我暴揍一顿,又也许,我被李磊揍一顿。毕竟移情别恋的前提下,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还会被当做跳梁小丑。,
来到门口,我轻轻地打开门,打开灯,一双粉色的休闲鞋映入眼帘。我眨眨眼,自嘲地笑笑,眼眶变得湿润起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迟疑地来到了卧室,卧室的门都没有关。我打开卧室灯,两个赤条条的身影格外扎眼。不及他们起身,我便疯一般地冲了出去……
来到公寓楼下,周振的车还在。我咬咬唇,立马钻了进去。“开车!”
“咦?”周振皱皱眉头,“去哪儿?”
“去医院!”我焦急地晃着他的胳膊,“快点!李磊要是追下来看到我怎么办?我开门时,他们没有看到我!我要赶紧离开这里!”
周振叹口气,无奈地说道:“抓奸的人为什么像被抓的人?你在逃避什么?”
我低下头,紧紧抓着衣服一言不发,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周振叹口气,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车子……
我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没想到那么戏剧性的一幕会发生在我身上,总以为自己是多么特殊的存在,其实跟常人无异,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李磊的电话打来一通又一通,我挂了无数次后直接关机了。早上醒来,打开手机,十几通未接来电格外显眼。我点开一条未读信息:“门诊已经准备好了,你今天回家把医师证件带过来。”
我嗤笑一声,也许李磊会觉得,凭着门诊,我也会既往不咎。我盼望已久的门诊生活,马上就可以实现了,如今却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我躺在床上,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没有悲愤,没有怨恨,只有对未来前途的迷茫。不一会儿,李磊又打来了电话,我看了一眼,默默地接通。
“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我叹口气,无力地说道:“去哪里?”
“回家呀。”
“……”我沙哑着嗓子说道:“回家,为什么你来接?”
“回我们的家,你不是着急生宝宝嘛,我们明天,不,今天我们就去领证,我带你去买钻戒。”
我掩面哭泣,慢慢地失声痛哭起来。
李磊叹口气,哄着说道:“我错了,昨晚一时喝了酒,小姑娘一口一个李老师,让我意乱情迷。”
“我不回去了,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
“说什么傻话,你自己一个人能开得起门诊来吗?现在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回来,我立马带你去办手续。”
我坐起来,不服气地抹干眼泪,终于情绪失控地嘶吼道:“不需要!我自己也可以!我已经到了主治级别,还有西学中证书,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干不了!”李磊用威胁的语气说道:“你的西学中证书,只是增加处方权而已,不等同于执业范围。开诊所的诊疗范围,是要看你医师证的执业范围的。你这个西学中证书,既开不了中医诊所,在西医诊所也开不了中药。你之所以能在医院如鱼得水,那是因为医院的经营范围里有中医科室。”
我顿时醒悟,以前在三榆堂,秦业霆好像提过,但我没有在意。因为三榆堂当时就是综合门诊,并没意识这个问题。我喃喃道:“从开国领袖的时代就开始提倡西学中,现在还鼓励个体开办诊所,学到头却不给执业范围。那对于个体诊所而言,即使学了中医,处方权还是没有实权。这不是跟初衷相矛盾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李磊叹口气,“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诊所只要再增加一个中医科室就行了,增加了科室,你的西学中就可以用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这难道不是违反初衷吗?”
“哎呀,这个你就别管了。我们最近也很头疼,很多学员开始报名就认为西学中增加处方权,就可以在西医门诊开中药,知道不能开中医门诊,也不能在西医门诊开中药后,都纷纷退学,还有嚷嚷着退费的。”
我捂着脸委屈地哭道:“我也是那么认为的,而且我已经在医院用中医用的顺手了,现在告诉我出去开门诊没用!”
“也有点用处,你可以考中西医执业医师。”
“我妇科已经到了主治了,已经够了开门诊的资格。再去重新考中西医,还要再满五年才能开诊所!再去考中级,我都老了!都说医学生不好就业,就不能为我们放开权限嘛,呜呜……”
“哎哟,你别哭了。每个政策都是顾全大局,不可能一开始就全都照顾到。你们规培不也是,来来回回变了很多次,都在不断地改进,现在又开始出专培了。”
本来应该是两个人的激烈争吵,却因为一个西学中,变成了大型辩论战场。最后我们争得面红耳赤,各自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