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愣住,看着他蓬头垢面的样子,耳畔不断地想起老妈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的情绪失落到极点,气得手打颤,我又把那张纸币塞回包里。那个拾荒者见我想离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说道:“就一次,行行好……”
这时,李磊跑了过来,他一拳抡在那人脸上,还又踹了一脚,“狗东西,我的女人也敢碰……”
那个流浪汉吃了拳头赶忙踉踉跄跄跑开了。李磊点了一支烟,冲着我笑道:“喂,你不应该像个淑女一样拉着我说算了吗?”
我长长舒一口气,挽着他的胳膊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我巴不得他去死~”
李磊听到后有些错愕,但转眼间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还说我作为医生即使受到屈辱也不该有过激的想法。我问他,为什么我帮他他却想侮辱我。他长长地吐一口烟,说道:“别人有需求,你施以援手,这才叫帮助。有的明面上求你,有的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开口,这样的,你帮一把别人都会感谢你。现在这社会,能让人混到捡垃圾吃吗?那种人一看不是智力有问题就是好吃懒做骗吃骗喝的,人家不需要钱,需要女人,你帮的了?”
我生气地努着嘴,一言不发,任凭他数落。他见我沉着脸,也没再继续说教。他揽着我的肩膀,指向假山的一个角落,坏笑道:“看看看……”
我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假山的角落里,一条花狗骑在另一条白狗身上。我嘲笑他庸俗,喜欢看这个。旁边一个男人本来在开心的拿手机录像,他听到后,尴尬地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规培毕业考完试后,教育科为大家举办了毕业典礼。典礼快结束时,李磊下了台穿着洗手衣才赶到。他跟大家合完照后,我也凑热闹站在他旁边去合照。他看了我一眼,微笑地眯起了眼睛。他宽大的手掌摸着我的头,随着相机咔嚓一下,我们间的师生旅途被定格在照片上。他外调的通知下发,这是他在医院最后一天。
毕业典礼结束后,趁着大家都在,班长组织了聚餐。吃饭的时候,大家谈起规培政策来。按以前政策,没有规培证是不能考中级的,导致很多工作了很多年的有经验的二级医院大夫还得再舍家待业的去外地规培。现在这一政策取消了,不再作为限制中级的条件,规培生数量减少很多,甚至还有刚考上规培又退培的。不过也有一部分人按兵不动,恐怕政策再有什么变数。
大家喝得微醺之后,玩起了飞花令来。班长开了一瓶气泡酒,接不上的人要自罚一杯。班长以月字开头,来了句:“春宵一刻值千金……”还不及说完,大家就发出一阵唏嘘。
班长伸手示意安静,说道:“花有清香,月有阴!”说完把酒转到下一个人面前。
那人很快的接了一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着把酒转到下一个人,这下轮到了教育科主任。
主任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悠悠地说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酒悠悠地转到柳慧面前,她想了半晌,急忙说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当酒转到我眼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想到即将离开的李磊,黯然神伤地随口编了句:“皎月玉兔影,君别何时逢?”
大家听后,都皱着眉头觉得耳生,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接着转动了转盘。几轮下来,能想起的诗句越来越少,被罚酒的人也多起来。几杯酒下肚,大家微醺的脸颊开始泛红。
主任叮嘱大家,尽量都待到月底再离开医院,最好能等等新人入职,这样也能给大家报全勤。
在职规培生都聊起各自的医院情况来,尤其是班长,聊到他们医院新院长,就激动不已。他们医院老院长在位时,每年医疗垃圾处置费用就得二百多万,新院长上位后仅需要40万便搞定。一顿整改,全员对未来都充满希望,卯足劲儿的工作。大家对他也是一顿奉承,直叫他院长。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让大家不要寻他开心。
散席后,在外面等车时,柳慧问我飞花令时为何我接的诗句都很陌生。我捂着嘴憋笑着告诉她,那是我自己编的,大家居然没发现。柳慧给我一个白眼,骑上她新买的的小电驴就走了。
我在饭馆门口站了一会儿,夏日的清风袭来,醉意消散了些。绿地的显示屏时不时蹦出“我爱济南”的标志,高架桥下车辆川流不息。我靠在墙上悠悠地闭上眼睛,趁着朦胧的醉意听听这夏夜的喧嚣。呼啸而过的车辆、时而急促的鸣笛、还有年轻人成群结伴路过时发出的欢声笑语,此时此刻,如此清晰。我的唇角不由得上扬傻笑,我在等待李磊来接我。